摸不着头脑的何止狗爷,还有巷中那群齐聚漠城,在这一方郡城里游荡多日的各方江湖中人,这其中也不乏来自名门正派的各方高手。
相比于龟缩在暗处行诡诈手段,毫无磊落可言的江湖人。
这些出自各大宗门,以历练之名卷入此地的名门高手,以及各宗门势力中素日眼高于顶,几无江湖经验却浑身桀骜的年轻翘楚,对阿飘这号来历与身份具是不祥,初来乍到就没来由地连挫一方势众高手的惹眼妖孽,有的可就不仅仅是困惑,更多的则是忌惮。
这是一种介于敬畏和敬而远之之间的忌惮,令人锐气不由骤减的忌惮。
忌惮中,这群人不由深思,牵驴少年的出现看似是为了精金两刃刀,可连日来在漠城的行径,似乎又不完全为了这枚稀罕古币。
通过少年此刻拔剑对梁魄的挑衅举动,那些懂得藏锋,并且极富耐心的江湖高手更加笃定这少年与他们的目的截然不同。
至于少年还有什么目的?
恐怕只有那头龇着大牙的倔驴清楚。
阿飘的莫名出现虽说只是一个偶然,但展现出来的强劲实力最使那些实力不济的江湖人忌惮。
事情发展到如今态势,使那些来自小宗门派别的势众忌惮更盛,眼下这少年的举动越来越令人琢磨不透。
诸如柳博当这等出自各大宗门来此历练的少年英杰,此刻无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远远望着少年举剑直指梁魄眉心,隐隐也心生几分忌惮。
这忌惮一半来自于怎么看都是混不吝的阿飘,另一半则来自于病态怏怏,却没人敢轻视的疾先锋梁魄!
“咯吱!咯吱!”
巷中气氛在这一刻安静到了极点,唯有那头倔驴依旧保持我行我素的作风,在远处继续噘着大嘴磨牙。
众人耳畔充斥着毛驴咀嚼草料的磨牙声,这声音远远听来透着倔驴牙齿与草料之间在较劲,尤若此刻气氛诡异的杏花巷,拔剑少年与凉军的突然对峙。
毛驴的姿势很是别致,目光似有玩味,又似带几分狡黠,微微侧着身子,用肥硕的驴臀对着巷中众人,咀嚼胃里反刍的草料时,还特意望了一眼拔剑指向梁魄眉心的阿飘。
“咯吱!咯吱!”
毛驴的咀嚼声又在人群里悠悠回荡起来,听着颇透几丝令人不敢呼吸的压抑。
这声音谈不上刺耳,只是在这种氛围之下显得格外尖腻,听得巷里众人心绪一凝,不由生起几分聒噪。
似乎觉察到气氛中的异样,一直趴在地上闭目休憩的大黄狗猛地挺立脑袋,一双精烁眸光不由顺着人群缝隙望了过去,上嘴獠牙随之露出。
大黄狗突如其来的这分警惕使狗爷斑白浓眉深深一凝,冰冷目光随之谨慎,朝着大黄狗望去的方向注视起来。
巷中围观众人面色平和,这些人看似纯良,实则各怀鬼胎,有着各种盘算,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绝佳时机,待心心念念的那枚精金两刃刀出现,他们再顺势出手争夺那枚贵重古币。
江湖人的心思可没阿飘与那头倔驴纯粹,这些人无不为精金两刃刀而来,他们自然不希望空手而归。
可精金两刃刀毕竟是稀罕物件,可遇而不可求,城中强者,尤其是宝贝的有力竞争者若不相继倒下,他们在偌大的漠城何来踩到狗屎的大运,夺得此等贵宝。
自觉有趣的当属过惯了日落而息的漠城百姓,他们则伸长了脖子瞅着少年手里的木剑,半晌也没瞧出这剑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竟生生要了叠山真君的性命。
此时举剑扬言要与自己过招的少年,梁魄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精金古币并未出现,眼前的少年竟要与他拼命,这已不单单是胆量与魄力的问题。
与梁魄随行的凉军势众不禁噙起一抹冷笑,他们随梁魄戎马多年,可从未见人敢有如此胆量,公然拔剑向这位名声足以威震北境的疾先锋挑战!
这年头寻短见之人虽多,可大多选的都是舒坦死法,择三尺白绫自挂东南枝,亦或捆個巨石一头扎入波涛滚滚的宽广大河,再不济也是拿刀自个儿抹脖子……
举剑向自家将军挑衅,这是个什么寻死方式,梁魄身边一众甲胄在身的无双猛士个个目光诧异,对此感到费解至极。
他们甚至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样,揣测少年是不是傻得不知天高地厚,亦或初生牛犊不畏虎,真有叫板梁魄的傲人实力。
普天之下敢拿剑叫嚣挑战自家将军的人,这群刀口舔血的狠人还是头回遇着,往后回到凉州军中把今日景象说与营中兄弟,那不得引起大伙捧腹。
梁魄戎马多年,从不知“怵”为何种感受,他只觉得好笑,于是便轻轻冷笑起来,笑却无声。
“我们认识?”
梁魄冷脸只掠过瞬间淡然冷笑,眼神之中透着审视尸体的冷漠。
阿飘被梁魄这一问问得有些懵,旋即迟钝摇头:“小爷要认识你做甚!”
“那我们之间有恩怨?”
“如果说有恩怨,就是刚才你们不该斩断小爷牵驴的绳子。”
阿飘这话透着十足的愤慨,语气之中透着无所畏惧的狂妄。
那是一种无所畏惧且如同白痴一般的自信所掺杂的狂妄。
梁魄盯着少年手里的木剑,又审视了他身后的另外两柄木剑,脑中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里又多了些许惊讶。
这惊讶既有对少年身上三柄木剑的匪夷所思,也有对面前躯杆斑驳的杏树底蕴的惊诧,这树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时,梁魄身边的凉兵想要抽刀上前,梁魄见状直接摆了摆手。
“此地拔刀,会坏了武王伐纣时立下的规矩,你们把刀都收起来。”
虽然深感不解,甚至是很不情愿,但这群凉军士兵还是收起了手中兵器,没有像方才那般耀武扬威。
在他们看来,梁魄之所以会让他们收刀,并非怕了面前举着木剑扬言要与自家将军决斗的少年,而是身为王朝臣子,梁魄不能破坏武王在此立下的规矩。
梁魄此举把阿飘整得不知所措,他愤愤道:“小爷混迹江湖,一不打女人,二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听说你射术惊人,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霸王映霞弓!”
梁魄微微一怔,他望着少年,眼神里流露出极为诡异的目光,让得本就不喜多言惜,字如金的梁魄看起来就像暗夜里盯着猎物的猎豹,神色让人感受到一丝难以形容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