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蔽日,天象突变。
悠悠寒风如破甲之剑,簌簌飞雪似刮骨之刀。
电光频闪由高天坠落至漠城,奔雷滚滚如山倾在巷空轰鸣。
事出反常,四周气氛使阿飘意识到大乱天象不同寻常。
这种奇异天象,阿飘只曾听闻,并未亲眼目睹,他不禁联想到一种可能。
有圣人即将横空临世!
这场面将陆长卿与小司吓得面容僵瘫,同时意识到天象之变,因一人而起。
“破境入圣?这跛脚老头要在此时破境入圣?”
同为用剑之人,天下剑道强者,小司无一不清,可眼前跛脚老头,他翻遍脑海记忆,也未寻到丝毫迹象。
“千机阁狼烟榜中囊尽天下高手强者,数百年来鲜有强者遗漏,这跛脚老头会是谁?”
小司被眼前滂湃剑气所惊:“这一剑,无论声势还是威力,都足以与剑神李承影相媲美……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也只有是珞珈山那位曾经傲视群雄的三少爷!”
陆长卿恍然,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位沉寂了半甲子的风流剑仙,手持一柄春风得意剑,名震荆楚大地,初入大盘境便剑出气断洞庭水,醉里笑斩万樱花,风头一时无二。
可惜,这位多情剑客为不伦之恋倒反天罡,越境与天人一战,被自家老祖一指断春风,跌落珞珈山,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三十年。
如今再看这位已是半残的三少爷,不复当年雄姿。
……
滚雷在阿飘耳畔乍响,让得难以置信的阿飘头皮为之一麻,浑身肌肉冰寒颤栗。
“临战破境是大忌啊!”
阿飘扼腕,为之担忧,眼前黑袍人携强大气势欺压而来,仿佛要将眼前的老者和虚空一同碾碎。
巷外一处断墙之上,捂着钱袋的老孟头迷蒙着混浊眸子抬头望向灰暗天空:“半甲子春去秋来,春风又于秋得意……三少爷啊,三少爷,我老孟头等你这一剑,可是足足盼了三十年!”
灰暗的天空,乌鹊围着冲天血气盘旋,风吹散弥天血腥,将死亡气息缓缓铺开,引来无数秃鹫停在断壁颓垣。
一群秃鹫驻足的残垣断壁之间,一位手持拂尘的紫袍道人炬目如鹰,脸上阴冷得像一面幽暗深潭。
这名紫袍道人涉足过杏花巷,那夜他与一位扶桑刀客闯入泥墙,和狗爷有过一次正面交手,吃了不少苦头,是为数不多对狗爷实力最为了解的人。
扶桑刀客死后,紫袍道人藏在凤鸣山养伤数月,之后一直藏匿于漠城以待时机。
眼下妖族黑袍人出手,强者之间对决,让他终于等到一丝千载难逢的机会。
终于认出那柄剑,紫袍道人忍不住感慨:“春风断剑……威力依然不减当年。”
……
杏花巷内,大黄守在许天身前,缭乱邋遢之相并未让人忽略它的凶猛与忠诚。
随着巷中氛围的变化,阿飘竟觉察到另一惊人变化。
眼前看似不起眼的大黄狗,体内灵力正随天象变化开始云涌,似乎也在发生蜕变。
这让阿飘不禁想起道祖飞升,鸡犬升天的传说。
“还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等奇闻?”
阿飘叹为观止,心绪复杂到了极点,也越发对狗爷充满好奇。
面对二品黑袍人咄咄气势,狗爷并未大惊小怪,他娴静侧目,看向面容失色的许天,语气平和道:“你说想要修行学剑,今日这两剑便耍于你看,瞧仔细了!”
断剑握于手,振臂微起势,无限寒光卷气浪,惊起漫天飞雪!
“剑起:天魔大幻!”
喝声起,杏花巷气流之中的烟尘瞬间抖落,苍天为之沉凝,以杏花巷为中心,方圆百里万簌俱静,唯九天雷鸣之声滔滔。
天色骤暗间,乌云狂卷如海面漩涡,大有将杏花巷吞卷之势。
伴随电闪交加,九天奔雷从穹顶而降,在黑袍人周身炸响。
倏尔,劲风起于微末,如一条卷龙在地表浮现,连接周天,一道、两道……
直至九条如龙风卷将黑袍人包围,这道剑势才算真正形成。
这一剑,剑气贯穿天地,剑势直捣苍龙。
黑袍如鬼魅掠空,生起一道如山幻影,高大巍峨,并未被眼前气势所吓倒。
见识到狗爷微挑手中断剑便引来天象变化,此时黑袍人虽没了狂妄嚣张的胆色,却是不信跛脚老头敢一边越境,一边与自己交手。
“大盘修为造圣人之势,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吓到我?”
黑袍人屏息凝神强起,如山幻影抬手向天:“只手撼昆仑!”
黑风随袍起,气流大作如刀刮过阿飘脸庞,强者身躯中的真灵爆发一瞬,虚空浮现一只巨手,宛若临空将一座大山搬来。
“六弥翻天掌!”
黑袍内的干枯巨手从天而降,翻手为云,覆手生风,手掌变化间天地气流沉降,巷中虚空被幻影生生截断,六道弥天巨手从四个方位朝狗爷围砸而去,每一道幻影都足以将破巷覆灭。
六道巨手幻影壮阔如峰,不仅集聚力量与速度,还透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让得已经远离交战二人的阿飘感到胸前气流顿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明明只是远远做一个观望者,可阿飘的心脏却已跳得快要蹦出胸膛。
“强者之威,恐怖如斯!”
六面巨手如山砸来,九道剑气龙卷之力冲撞在一起。
顷刻之间,气裂、轰鸣、电闪、山崩、地裂……腾腾气浪扑向四方,错综复杂的混乱气流在龙卷吸力作用下,把漠城时空掀得扭曲成漩涡,只剩下遍地废墟。
来自强者的力量在虚空较量,冲击力爆炸掀起无数残壁屋瓦飞起,使已破败不堪的杏花巷被两道冲击波夷为平地。
感受到余波威力大得骇人,阿飘身形赶忙向巷外跳得更远。
儒家二人见状咬牙飞掠后退,身体刚刚离开地面,脚下废墟被气流卷入半空,化作碎砾齑粉。
反应迟钝的说不得老和尚法身再现,利用铜皮铁骨将昏迷的小沙弥抱在怀中,用宽大后背挡住了这两道强劲气流。
巷中仅剩的几人连连后退,深怕被二人力量撞击时产生的气流波动所伤。
远处,紫袍道人身体外输出无数细密真灵构筑一道灵气铠甲,然后手中拂尘来回挥动,将扩散至面前的气流化解,这才在二人能量扩散的边缘立稳身形。
见识到狗爷无与匹敌的剑气,斗篷下的鬼脸涔涔汗水如串珠滚落,宽大袖袍中的两只枯手开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
忽然记起匿迹多年的一個响亮名头,黑袍人脸色灰暗如此刻阴翳天空。
黑色幻影迎风浮起,黑袍人屏住气息向后腾挪身形,这时向远处高呼:“截江真君,你还不速速出手,与我一起将他斩杀!”
紫袍道人吹了吹胡须,却是没有着急出手的想法:“说好的你夺精金,我取那渭国质子的小命,眼下对战不过一招,你就扛不住了?”
感受到对方的嘲鄙,黑袍人冷眉高高皱起:“来时你并未告诉我杏花巷里有堪比圣人的强者!”
望着六道弥天巨手还未消散,正在苦苦支撑的黑袍人,截江真君摇动拂尘:“我也是刚从他的出剑才认出这位昔日剑仙,你修为二品,堪比人族圣人之资,何惧一个大盘小满巅峰?”
吃尽苦头的黑袍人有苦难言:“你若再不出手,日后我必踏平你明光齐云观!”
面对黑袍人并非戏言的愤怒威胁,尊号截江真君的紫袍道人无奈凝眉:“也罢!也罢!与虎谋皮,焉有不涉险之理,贫道这便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拂尘横扫,截江真君穿过虚空。
黑袍人身形腾起,与截江真君同时脚踏虚空。
黑袍人的身体被巨大风卷裹在风暴里,周身九道卷龙压缩聚集,让得六道弥天巨手化作虚烟。
随手扬起一把符箓,截江真君左手拂尘横于胸前,右手拈指竖于目前,嘴里喃喃,催动扬天即燃的漫天符箓。
“时隔三十年,天下强者尽是尔等这种货色?”
狗爷嘴角冷意轻浮,表情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多了一个截江真君而改色。
他轻轻将手中断剑举起,目光聚焦在污浊斑斑的剑面上,似乎在蕴酿着第二剑。
往事如烟,在剑面中浮起,一切恍若隔世。
剑面映照的苍老面容微微一笑,他看到了剑面里,自己那张憔悴面容,忍不住自嘲:“岁月真乃杀猪刀。”
当年意气风发,这位名动楚地的年轻剑仙就曾豪言,自己只练两剑,便能让天下剑客尽低眉。
剑一出洞庭,敢叫蛟龙不翻身。
剑二破苍穹,圣人之下称无敌。
谁能想象,彼时的三少爷尚未迈进圣人境,就以大盘小满巅峰修为,春风得意接天人弥天指。
纵是为情春风剑断也无悔,时隔近二十年,天下才冒出一个第二人。
李承影!
也正是因为这两剑,李承影整整追赶了近二十年,最后于秦淮剑斩红尘,悟剑道如影随形无情剑,成就如今剑神之名。
狗爷言语透着浓浓嘲讽,眸光斜瞄:“你二人真不配让我出这第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