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越听她这么说,依然在笑。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下午随口向马红军说的一句话:很多人的本质,只在外部物质条件达到一定水准后才能看清。
那时候,他只是怀疑。
而现在,他是确信。
眼前这个人,确实变了,仅仅是在考上大专之后一年。亦或者,她没变,只是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她和马越从小一起长大。
小学和初中时,因为长得比较瘦弱,学校总有人欺负她,每次都是马越替他出头。
到了高中,欺负人的事儿没了,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比其他同学近一层。
那种情窦初开的情愫,往往都会化为在学习上的互相帮助。
两個人便是如此。
李蒻学习好,是学校的苗子;而马越,也不能说倒数,在班里算中等水平。
农村那时候的普通高中,其实班里只分三类人:苗子,上等,中等。
因为中等和倒数,一般的分数差都在二十分之内。
初中毕业,马越的成绩和脑子,本也不该上高中的。虽然没有人承认,但是他和李蒻之间的关系,是推动他去上高中的重要因素。
为了他上高中,马红军还又花钱又送礼。恰好马家那会儿还是万元户,名声和金钱都有,才把马越弄了个自费高中。
到了高中,李蒻死心踏地地帮马越,但无奈烂泥扶不上墙。
首次高考,一败涂地。
但是,李蒻去上大学,和马越告别时,隐约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考大学,我等你!
怀着对爱情的向往,年轻的马越再次充满了力量。
有时候,少年对感情,往往还真的是男的更单纯。
你让现在的马越分析,要真有感情,关考不考大学啥事儿啊。
非要你考上大学才跟你确定关系,那不就是骨子里还是看不上你,认为你配不上人家嘛。
可是那时候的马越他不懂!
每次两人通信,细一想,李蒻都已经成了高高在上指点加指导加指挥的角色,而马越依然沉浸在自己构建出来的美好向往里。
用多少年后的词形容,不知道是备胎合适,还是舔狗合适,亦或者都合适。
努力了一年,等高考一结束,分儿一估,再次兵败滑铁卢,去信求安慰时,连安慰都没了。
他还在那儿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什么大学学业一定很忙,说什么可能李蒻要勤工俭学顾不上回信,什么可能李蒻是想突然回来给自己个惊喜。
确实,回来得挺突然的。
也差点儿有惊喜。
马越庆幸,幸好自己穿越夺舍了这身体。
不然,这小子不定为了爱情去复读多少回,最终落榜个三五七八次,在李蒻跟别人结婚的时候,还会自责是自己没用辜负了人家。
这些念头在马越脑子里闪过,他的笑更加意味深长。
见马越不说话,李蒻站了起来,“马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想用沉默回避问题,还是想拖延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或者是就想让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再在村里制造什么舆论?”
马越摇头,“都不是。”
李蒻眉头皱着,似乎有些不耐烦,“那你就一件事一件事地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马越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异常严肃。
李蒻从来没有见过马越这个样子,心里居然有点儿发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眼神,不是自己熟悉的马越。
马越深吸了一口气,“我怎么做事,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李蒻一愣。
良久,她指着马越,“你,你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有没有上进心了?你就甘愿憋在这厨房……”
马越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对不起。”
李蒻的手微微发抖,直接抢过话茬,“现在道歉已经晚了!”
马越瞟了他一眼,“第一,你想多了,我没道歉。第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插嘴,是素养也是尊重。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本店要关门了,如无用餐需求,请离开吧。”
“你!”李蒻用手指了马越好一会儿,恨恨地一跺脚离开了。
马越也不在乎,收拾完,关灯,骑上二八大杠回家。
回去之后,赵芯果然在等着,追着问咋样。
马越虽然理智在线,但心中多少也有点儿不太舒服,被赵芯问急了之后,怼了一句,“妈,你有男同学吗?是不是你跟男同学说点儿啥事,我爸就会觉得你要出轨?”
赵芯一愣,差点儿翻脸,“你小子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有你这样跟你妈说话的吗?同学之间就不能正常说事儿了?你这样瞎说外人听见多不好!”
马越一边洗脸一边回应,“那我和李蒻,同学间说点儿事,你怎么就非得给渲染得浓墨重彩的?”
赵芯:(O_O)???!!!
她突然觉得自己挺来气,可是就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去反驳。
等马越一个人进了屋,她才开始小声念叨,“这狼崽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越其实听见了,但是没回应。
这事儿,也没法回应。
你实话实说吧,轻则她就会上来劝导你,说李蒻有多好,教你怎么怎么主动,重则她会跑人家家里去商量。
你说点儿假话让她安心吧,在两个人的关系上,她可能总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生米煮成熟饭最好。
客观上来讲,自从李蒻考上大专,赵芯对她的态度也是有变化的。
原来,就像是马红军的态度一样,觉得李蒻家低他们家一头。可是现在,赵芯嘴里不说,心里也把李蒻当个宝。
他们村里,这么多年一共两个大专生,女的就这么一个。要是他马家把李蒻给娶进门,那可真是荣光。
马越早早躺下,但没睡着。
他倒是没多想李蒻,而是想着明天的事儿。
孙遥花重金,把饭店开在他们家饭馆对面,竞争甚至说打压意识,一定是有的。
马越不怕竞争,怕他闹事。
而另一方面,这条国道,守着那些司机赚钱,必然不是长久之策。
农村的酒席操办可以赚钱,但有上限,终究是小打小闹。
抓紧积累一笔,还是得进城去,哪怕是小县城也好。资产这个东西,就是个雪球,能滚多大,关键在于地上雪有多厚。
同样也没睡着的,还有李蒻。
从马越家的饭馆出来,她就一肚子气。
这个马越,他今天什么态度?
根本不好好听自己说话,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不好好反省!
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城里的街溜子!
她也在分析着事情的原因。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词:吃醋。
哼,我带个男同学来做社会调研,你就吃醋了?这叫小心眼儿!
上层社会本来就是有这么多社会交往的,农村见不到世面就是看不长远!
再说,周隽总想往我身边凑,我是被动的,我又一直没答应他,关我啥事啊?
哼,这人感觉就是有毛病,禁不住挫折的考验。
好,我也不找你,看你自己想通了来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