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元青应是,但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买小蛋糕和奶茶。
提着东西进门,客厅里没见到许星梅,扭头一看妈妈从书房里走出来,她很小声的说道:“梅梅回来啦,刚才和妈妈聊累去你房间休息呢。”
她看瞿元青手上的小蛋糕,眨眼露出笑容:“买给妈妈的吗?”
瞿元青庆幸自己有买两份:“嗯。”
“你去找你郑姨?”
“嗯。”
“好小子。”
尹雅歌接过自己的那份糕点,便回去书房。
瞿元青拎着东西回房间去,他小心推门进去。
他那蓝色的床被上躺着女孩,她仰卧,头发散做一团就好像是一朵向日葵被放枕头上。睡眠中的她似乎在做噩梦,那柳叶一般的眉眼挤着小川字,睫毛颤颤巍巍,似乎要醒了。
她眼角鼻下处有泪痕,哭过了。
她鼻子圆润有肉,倒是有些像是瞿元青手里的蛋糕上的白色奶油,是个好吃的。
她那嘴唇是天生的红,比大多数人都红上一点,只是似乎缺水,有些干巴巴和泛白。
许星梅的成长已经不止是可爱,而是好看。
她睡相这会很是安静,是个楚楚可怜的睡美人。
在枕头旁边她的发圈压着练习本子,本子上写着杨瑾花默写的思想政治要点。
瞿元青放下蛋糕出去拿相机,这几年数码发展得似乎很好,妈妈喜欢相机这些东西,便买回来一台。
相机都在书房。
尹雅歌看他:“睡着呢?”
“嗯。”
瞿元青给睡美人拍张照片,正要出去不打扰她睡觉,但对方却是睁开眼睛看着他。
眼睛里是刚刚睡醒的迷茫和清澈的愚蠢。
她揉眼:“青青你干嘛?”
瞿元青索性多拍一张,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做坏事的愧疚,理所当然:“拍睡美人。”
“哦。”许星梅还迷糊着。
她似乎想到什么,瞪大眼睛:“几点了!”
“四点多,今天考试。”
许星梅点点头,但还是感觉不对劲,回神后她已经知道哪里不对劲,脸上的红晕说不出是睡昏的红,还是被夸奖的红。
她掀开被子起身:“期中考是吧,哈哈,真好,我不用考!”
“给你买了小蛋糕。”瞿元青指着桌子。
“哦。”许星梅眼睛一亮,没穿鞋子就哒哒跑过去打开袋子,“是我喜欢的草莓蛋糕。”
“我去漱口。”
“穿鞋。”瞿元青把鞋子踢给她。
瞿元青也出去倒杯水,顺便拿餐巾纸进来。
许星梅哼着歌,勺子舀着蛋糕,一口一口吃着,她眯着眼享受着甜味,摇晃着小腿,脚后跟都撞到椅子腿,等蛋糕和奶油进入肚子,她才睁开眼看着墙壁:“真好吃。”
可却忽然落泪,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青青,外婆她,她走了!”
她推开还没吃完的蛋糕,小声抽泣起来。
“嗯。”
没事的,不要哭,外婆只是变做星星在天上看着你,你哭外婆会不高兴的。
不需要这些话,他们不需要这些道理。
瞿元青知道那种感受。
上辈子,妈妈去世之后,长辈和同队长辈安慰他,他们这些老人说了他们知道的一切安慰人的话。
也说了让他振作的话,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生活,要娶個老婆生个孩子,要让妈妈知道,不要让他们担心。
这些话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安慰别人,而是从现实的角度给他们离开悲伤的理由。
瞿元青坐在旁边,轻轻回应着对方。
朋友的亲戚去世,亲戚的长辈去世,他也做过安慰别人的事情。
人生就是在不断地拥有和舍离。活久,这些经历也会多起来。
或许会更理解生死,或许不会。
人们对生死的第一次理解,往往是身边第一个人的离去。然后会遗忘这种理解,直到下一个人从身边离开。
许星梅泪眼婆娑,神情满是迷茫:“外婆她……样子……好恐怖。”
因为癌症死去的人,有一部分是瘦骨嶙嶙的,脸上手上的肉都陷下去,和平时的人完全是两样。
“青青,暑假的时候,我有去看外婆的,她那时候她还很有肉,她对我说晚上给你烤地瓜吃好不好。”
“可是暑假一过去,她就开始变瘦,爸爸妈妈,她们没一个告诉我。”
“我过去的时候,外婆已经走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几天的经历,在医院见了外婆最后一面,然后大家都哭着喊着让外婆别走。
然后他们一家在医院爆发争吵,郑芷若想着在市里就焚化老人家,之后把骨灰带回去乡下。她的哥哥和父亲不同意,坚决要把遗体带回去,按照乡下的习俗喊村里人来祭拜拜别,然后再送去焚烧。
许星梅迷茫地看他:“我不明白,外婆死了,他们,他们为什么能为这种事情吵起来。”
“为什么要吵起来,在外婆面前,她肯定不想这样的。”
瞿元青揽住许星梅的头,拍着她的背安慰:“梅梅,那不是吵架,他们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吵起来而感情不好。”
葬礼是剩下的家人做给死者看的,是朴素的希望地下有灵,让死者知道他的朋友来看他,希望真有投胎死者能走好。
是剩下的家人做给别人看的,这个家是有人继承的,坏的恶的,好的善的,都会有人面对!
郑芷若想就近焚化尸体是不想让自己的妈妈继续受罪,回去需要一段时间,别人来祭拜也需要一段时间,她不想看到尸体被放置好几天。
而她的哥哥和父亲,则要考虑到其他亲戚和朋友,总要让他们见到最后一面。
所以有时候会出现,这灵堂最后一面没有过来,而被人戳骂。
最后,遗体还是运回乡下,然后按照乡下习俗,换装添容,置放冰棺,做安葬派头。
许星梅这几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看着一群人在老家里忙碌,不知道做做什么,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看着一群人架着炉灶做饭。
她有很多迷茫。
许星梅抱着他又哭起来,眼泪沾湿他的衣服。
哭出来是好事。
瞿元青陪着许星梅哭累,等对方哭声渐歇,他递过去纸张。
许星梅擦泪。
许星梅已经哭过,可想起这事还是想哭,会哭。她的迷茫也并没有因为哭泣而得到解答。
瞿元青出神:“梅梅,你知道当初我们抓周的时候抓到什么吗?”
许星梅摇头,擦泪又给他擦衣服:“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