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是如何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借着祁勇一身捕班制服的威慑力，二人顺利地进入了李家。祁勇先是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场面话，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李全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此刻看上去却跟四五十了一样，想必弟弟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对祁班头说道：“我也不知，舍弟昨日突发恶疾，连寻大夫都还未来得及，就……”

“突发恶疾？可有什么症状？”陈逸忍不住插嘴道。

李全看了陈逸一眼，似乎不太想理睬这个半大小子，他纯粹是看在祁班头的面子上，才让二人进屋解释这些事情的。

祁勇一看李全的表情，便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他便半带恐吓地说道：“这位小哥可是锦衣卫百户所的正军校尉！专司狱案点检之事！你好生回答他的问话！”

果然，锦衣卫的名头实在是吓人，李全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

“之……之前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前日他说有些头晕，晚些吃了饭，后来又吐了。昨日起来，我看他一切如常，就没有再继续过问，谁知道……昨天下午便一命呜呼。”

“可有受伤？”陈逸接着追问道。

“未曾听他说过”，李全摇摇头：“当时看上去也不像受伤的样子，身上的衣物也没有破损血迹。”

“那他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异常？”李全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昨日午间吃饭，他突然手抖，筷子掉到了地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半边身子有点麻。不知这个算不算异常？”

“筷子？他是用右手拿筷子吃饭吗？”

这个问题相当地莫名其妙，但李全还是确认了此事。

“其他的就没有了？”

再想了半晌，对方还是困惑地摇头：“没有了。”

手抖头晕，都是常见的症状，没法用这个推断对方的身体状况。有些人打个雷都能把手里的筷子吓掉，人家还是史书上鼎鼎大名的英豪，所以很难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那能看看令弟的尸身吗？”

这能不同意吗？现在的陈逸可是锦衣卫的身份，李全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并领着二人到了灵堂。

常见的尸体，毫无出奇之处，面部也见不到伤痕。

“身上确认没伤？”陈逸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没有，真没有”，李全有些着急，也有些恐惧，不知道这个锦衣卫跑到家里来干什么，对问题是毫不含糊：“昨夜我给李福换寿衣，当时就仔细看过，身上并无任何伤痕。”

“连淤青擦伤之类的都没有？”

“没有”，回答很是肯定。

随后陈逸又问了几个问题，例如有没有什么祖传的疾病、有没有服食丹砂罂粟之类的癖好，甚至连吃不吃春药都问了。

然而答案都是否。

没有伤，没有外源性疾病，看上去真的是“突发恶疾”而亡。

这时祁勇给陈逸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一旁的角落，然后才小声说道：“陈小哥，这件事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啊。”

这就是句废话，早不死晚不死，刚好轮到线索查到他头上的时候就死了？是个人都知道奇怪。

但祁勇想的却要更深一层：“若是发病，那便罢了；若是被人所害，小哥，你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谁？”

“教匪？”陈逸脱口而出。

祁勇不置可否：“是有这种可能。可你之前也说了，崔五跟他也就见过一面，而且就是拿了些药物而已。如今崔五已经身在牢狱，又何必来多此一举？让那些没逮到的教匪自己暴露？况且他又如何下令给教匪余孽让他们杀人？”

“那老哥你的意思？”

“你想想，还有谁想要杀死李福灭口？”

这种时候答案就只有一个了，陈逸想也不想，直接就道出了黄韬的名字。

但实在有点难以想象，那个拿着把折扇的纨绔，居然是这么严重的暴力分子？

但这李福明年才满二十，暴病而亡的概率小之又小；家境看上去也过得去，不像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刚才又问过最近吃了什么，也排除了跟苏家大叔一样食物中毒的可能性。

“那……”陈逸不得不承认，只有黄韬的可能性最大。

福尔摩斯对华生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现在黄韬有动机，有能力，虽然暂时还不明白他是怎么杀人的，但已经算不上“难以置信”了。

陈逸马上又朝李全问道：“令弟在前几日，第一次说头晕之前，有见过什么人吗？”

“嗨！”李全恨恨地答道：“还能是什么人？他整日不务正业，就跟那典史的胞弟在一起，鞍前马后的，人家还瞧不起他，也不知图个啥！”

话刚出口，才想起面前还有一位在州衙办事的捕头，旋即马上又改口道：“我……我不是说典史老爷的坏话，只……只是说他那胞弟而已。”

祁勇也是无奈，这摊浑水越踩越深，现在都开始牵扯到了典史的家人了。

他本来是不想管的，可这李福扯上了张九，张九扯上了崔五，严格说来，死者说不定也跟白莲教有什么关系。

而且就算没有关系，这三天两头有人横死，一刻不得安宁。知州老爷的比限要是再扔过来怎么办？趁着有个破案如神的小哥在，还不如一开始就想想办法。

陈逸可没管那么多，他只问道：“令弟与那黄韬有没有起过争执？”

“争执？”李全想了很久：“前日头晕之前，他是见过黄韬，还说被对方推得摔了一跤。我见他全身并无异样，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摔了一跤？摔到哪儿了？”

这下是真想不出来了，李全摇了摇头。

线索到此为止，陈逸仔细地回忆李福之前的经历。

见黄韬、摔跤、头晕、手抖、半身发麻……

再排除食物中毒和罹患重症……

但问题是，对方明确说了，身上没有伤处。

陈逸想了很久，最后对李全说道：“我能碰一下令弟的尸首吗？只是轻轻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