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徒们的反应也跟陈逸预料的完全一致,狐疑的神色从他们的脸上显现了出来。
然而那位带头的香主却一声冷哼:“小娘子休要哄骗于我!你二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却说不是夫妻?这年头便是那偷情的鸳鸯,也是晚上见面、白天分开,可没有那明目张胆双宿双栖的!除了那使银子包月的姐儿,谁会让野男人住到自己的家里?”
苏玉娘目瞪口呆,一瞬间之后脸蛋变得血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此时陈逸终于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会误会了。
还是怪这年头就没有门牌号这种东西。
那苏家的后门就是陈逸家的大门,隔开院子、分出两两间房卖给自己之后,除了街坊邻居,谁还知道那其实就是两家人?
陈逸买了房之后,根本就没进去住过几天,更没心思、也根本来不及去重新请人来做个门头。
自家的大门就跟别人的后门一样,外面看上去就是一套完整的独门房院。这些来踩点的白莲教徒又不是本地人,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自然以为这一男一女就是夫妻关系了。
苏玉娘现在回过了神,她涨红了脸,还在大声分辩,说她跟陈逸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在这些绑匪看来,却是娘子不忍夫君落入险境,想要牺牲自己保证另一半的安全。
如此爱情,简直可歌可泣啊。
“小娘子莫慌”,这白莲教香主似乎有些意动,居然生出了一丝成全二人的想法,也不再说什么要将陈逸弄死、之后再将玉娘带走淫辱的话,只道:“我先杀了你男人,然后再杀了你,你们路上有个伴儿,也不算孤单了!”说罢就一声呼号,将手中的单刀高举过顶,朝着陈逸冲杀过来。
陈逸见状,情知今日的困境光靠嘴遁解决不了,在对方距离自己还有三米远的时候,不急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往对方面前摊手一摆。
一个小小的、金镶玉的弥勒佛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温润的白玉和铮亮的金线,显示着其拥有者的尊贵地位。
“一起上!先杀了……”对方连话都没喊完,见到这枚佛像之后,便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一个急刹停在原地。
这香主心头巨震,随即畏惧、惊恐的感觉便像潮水一样袭来,将自己淹没。
这个东西……是圣女信物!
此物要么由圣女随身携带,要么由侍奉圣女的内法堂侍者代为保管,因为有时候圣女要按照教义外出历劫修炼,不便带在身上。
但无论如何,见佛像如见圣女,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有丝毫不尊,无论是圣女还是内法堂的人,都精通一手操魂役魄的本领,能让教徒永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便是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猜得到,眼前这名小哥竟然是总坛来人!
自己一个区区香主,香主上面是红旗香主,红旗香主上面是正副护法,护法侍奉堂主,堂主归外法堂统领,而内法堂则是直接听命于教主和圣女的直属机构。内外法堂虽然是平行关系,但内法堂对外法堂又有监察惩处之责。
换句话说,现在这名拿着圣女信物的少年如果要自己马上去死,那也万分不敢有哪怕一点犹豫,更何况要与之举刀相向?
魏堃龙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才在内法堂给自己儿子魏福弄了个内法堂侍者的职位。本来魏福是带着信物来蕲州,寻找先行出发的圣女呈上信物的,没想到却在城郊遇到了刚刚穿越过来的陈逸,然后就遭到了黄泥糊脸和爆头痛击。
这些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是昨天陈逸去了一趟锦衣卫衙门的大牢里面,再次见了崔五一面才知道的。而陈逸也投桃报李,许诺让崔五秋后问斩之前少挨些折磨,仅此而已。
现在这名香主看着陈逸掌心里的佛像,两腿肚子开始止不住地痉挛起来,右手甚至连刀都拿不稳了。
他正在为自己卷入教中高层纷争而感到恐惧。
魏堃龙身为堂主,居然指使手下的香主和教众,去刺杀侍奉圣女的内法堂侍者?
不仅如此,那魏堂主最近日日侍奉圣女左右,现在又做出此等行径,他究竟要干什么?
眼前这名侍者虽然是朱家皇帝的锦衣卫,但他同时也是乾道宫的真人,教众潜入城内起事,本来就需要多重身份加以掩护,谁说锦衣卫就不能是白莲教徒了?内法堂侍者神通广大,潜入锦衣卫队伍里面谋图大事,又有什么不对?他若是没有神通,那之前身处五彩雷霆之中而毫发无伤,那又作何解释?
这样一来,逻辑就说得通了。
霎时间,一场大戏的情节在他的脑海中开始呈现。
莫非是魏堂主趁着侍者来之前要取圣女性命?亦或是反过来,对圣女不利之前先杀了侍者,从而剪除圣女的羽翼?甚至是他准备要挟持圣女,去威胁教主?那这样下去,莫非这圣教就要变天了?
越恐惧越是忍不住多想,越是多想就越觉得其中的水太深,接下来的狂涛巨浪,怕不是要将自己卷得尸骨无存。
心念至此,便再也没有了要杀死对方的丁点儿想法。
其他低级教众本来还操着木棍往前冲杀,他们也不认得那枚弥勒佛像,但是看到带头的香主这种作态,也纷纷停了下来。
“你姓甚名谁?”陈逸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势,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
“我……属下……我……”,这名香主万分纠结,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居。
“我……属下叫张……张豹”,犹豫片刻之后,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属下负责此处高桥村、豁口村、排楼村,下面有三名司香、六名香头。”
“香主你这是……?”其他教徒大惑不解,见他居然自称属下,更是大惊失色。
“还不快跪下!这是总坛的内法堂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