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劝法大概没用,但一旦说什么“有损道行”,而且还是陈逸亲口说的,那就多半有用了。
在千岁的心里面,估计修仙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陈真人”说了不要动怒,那就最好不要动怒。自己本来就是要成仙的人了,还介意这些凡尘的鸡毛蒜皮做什么?
“嗯”,荆王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朝陈逸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有劳真人了。孤今日设宴,本是为感谢真人与神医进献金丹。奈何俗世繁杂,却难得一方清静。若是真人与曹将军此间事了,还望尽快返宴,孤再与真人小酌几杯,还望真人万勿推辞。”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皆惊。
千岁非但没有发怒,居然还要等你忙完了回来接着吃?
你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一时间,屋内数道目光齐齐射向陈逸,其中既有面露讶异的李时珍,还有更为惊讶的曹锐。至于那些陪座末席的典薄、典膳副、良医正若干人等,更是个个露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神色。
陈逸有点扛不住,便笑着朝荆王行了一礼,临走之时还没忘抓了一根樟茶鸭腿,风风火火地就跟着曹锐出了门。
“曹将军的意思,是抓……是请到了那死者的亲眷?”在世子府中,朱由樊、曹锐、陈逸三人围桌而坐,陈逸没有铺垫,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是的”,曹锐已经从世子和高福伦嘴里,从头到尾地了解了白骨案,他朝陈逸开始叙述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今天一大早的时候,道观中便来了一名老妇。
根据那留在乾道宫的王府卫士所说,老妇人的神色起初还算正常,只是到观中拜拜各位祖师神将仙人。但在看到了陈逸亲手打造的那个雕塑之后,便在原地愣了半天。
先是怔怔地看着,既不离去,也不祭拜,惹得后面排队上香的香客们颇有微词。到后来,她甚至还想上前去伸手摸那雕像。
这个时候卫士们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便将她请到了供奉雕像的偏殿后面,想要一一盘问清楚。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陈逸有点不敢相信:“这才几天?那死者的亲人就能那么巧,刚好到道观上香,刚好又看见了那尊塑像?”
曹锐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最近这段时日不知为何,据那玉乾真人说,道观中宾客比以往翻了几番不止。宾客其中,便有那老妇的熟识之人。那人认出了塑像,说是极像那老妇以前入宫的女儿,便回去告知了她。”
这生意好,当然没别的原因,全都是拜陈逸所赐。估计老道士这些天收钱收得手软了吧?
陈逸摸了摸鼻子,还是有些怀疑地说道:“那也没有可能认错?毕竟只是个雕像,跟真人还是有不小差距。”
“应该不是”,曹锐继续摇头:“据那老妇所说,她那入宫的女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并非寻常女儿相貌能攀比得上的。而且自从她那女儿三年前进入王府侍奉,平日里并无机会外出,也没有跟双亲见过面。”
这就对了,陈逸起初还觉得,做了个张絔芝出来,是不是太过美化了一点。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容颜出色的美人。既然相貌特征如此明显,那认错的概率自然也就很小了。
“那她那老母亲,知不知道她女儿在王府之中所任何职?”陈逸接着问道。
曹锐第三次摇头:“寻常百姓,哪里能清楚王府之中的机窍?问了许久,也就只知道入宫当了宫女,其他一概不知。”
那问题就有些麻烦,不知道在哪个部门干活,那如何能精准地找到涉案的相关人等?
但当陈逸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无论是世子还是曹锐,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陈……公子有所不知”,曹锐在“公子、校尉、真人”几个名字之间斟酌了半天,决定还是用最不凸显身份的称呼:“无论皇宫还是王府,宫女都归中官管理。自成祖以来,便一直都是常例。”
“归中官管理?”陈逸一听就觉得棘手万分,这说来说去,难道最后还是要查到高福伦的头上?随即一看眼前的二人,顿时明白了世子这次只请了自己和曹锐,而没有叫上那个大太监过来商议。
“不会吧……若说高大监……在王府之中行巫蛊之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朱由樊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想得过头了,赶忙解释道:“陈公子,既然女官之事尽皆归于中官,今日只邀约了陈公子和曹将军,无非也是为了替高大监避嫌而已。否则我等既然知晓此女的姓名,只需找高大监查阅名册即可,又何必在此处自寻烦恼?”
太监是一个纯粹依附于主子的职业和身份,像文官或者武将一样,弄死上级好让自己上位,这种事情是很难想象的。陈逸一开始就因为缺乏动机,将高福伦排在了涉案人员可能性的末端,也是这个原因。
但直接找高福伦查户口本也不大妥当,凡事就怕万一。万一他下面某个太监,或者是其他管事的,真的是那教匪在王府中的钉子呢?
“那……那位宫女,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容貌之外,有无其他爱好特长?”他觉得先从死者本人入手,说不定能找到些其他的线索。
曹锐稍微回忆了一下,便答道:“据那老妇所述,其女不仅美貌,还善针饪,且喜诗文。据说入宫前在室之际,亦曾自己读过了许多医书。因她本就是蕲州当地人,视东壁堂大夫李时珍为平生偶像,言必称悬壶济世,可惜只是个女儿身,空有一腔志向,却无处施展。”
“喜读医书?”陈逸马上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嗅觉跟狗一样灵敏的良医正,便马上问道:“会不会是在王府之中管药材的?”
“既然如此”,他喜出望外地说道:“为何不去良医所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