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重峦亦与重峻敛身为礼,“二哥。”
重峦的母亲李妃出身赵郡李氏,家声甚好,教养出的女儿多有贤德名,重峦亦素来温柔敦厚。宫中的人难免拜高踩低,对重峻不甚尊重。唯独安阳公主从未怠慢于他,礼数周到恭谨。于是,在一众兄弟姐妹中,重峦已经算是与重峻感情还不错的了。
几个人互相见了礼,裴师琪见重峻人才出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说没两句话,前面的车队就开动了。他们便也依次上车、上马,继续往崇善寺行去。
一路无话,到得崇善寺。吃过午饭,下午一行人依次上了香。因皇后还要留在寺中做晚课,陪驾的,便大都留宿在崇善寺边的行馆里。
反正这时闲来无事,重峻就与裴师昭陪着二位姑娘,看了她们的房间。
裴师琪的房间甚是宽敞,却不朝阳,她心里就有些不喜欢。
重峦早看出来,微笑道:“今儿不巧了,我这回带的人多。这间屋子,倒似比我那间宽敞些似的。琪儿,不知可否委屈你跟我换换?”
公主的房间,自然比这里好些。裴师琪听了眼前一亮,才要答应,裴师昭想起晚上的事,赶紧给裴师琪使眼色。
裴师琪一愣,才想起来,笑道:“姐姐真心疼我,只这却使不得!咱两个好归好,却不能乱了规矩!”
吃了晚饭,又在行馆的后山转了转,天也就黑了。
重峻见王霖拖后了些,便压低声音与裴师昭道:“晚上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这个自然!”裴师昭笑道:“我做事你放心!”
“呵呵……”重峻轻笑道:“就因为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的。叫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又是哪件事,你办得漂亮了?!”
“我看你就是不损我不会说话,哼!”
裴师昭气哼哼的扭头走了。重峻知道,他是想叫自己追上去哄他两句。不过,所谓请将不如激将么。重峻笑一下,反而站在原地等王霖跟上来,与王霖谈笑了几句。
裴师昭等半天没动静,回头一看更生气,索性就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等天一黑透,两个人都换了暗色的衣服,从后门到了行馆里裴师琪的房间。
裴师琪躲到裴师昭的房里去了,安排了她的一个丫头,换上裴师琪的衣服躺在床上,他俩隐在床架后头埋伏着。
本来重峻只是叫裴师昭安排人,但他生拉硬拽,要重峻也来陪着他。重峻犹豫了一阵子,想到些事体,就答应了。但是,因为下午的扣子还没解开,裴师昭还气鼓鼓的蹲在那里。
看看时候还早,那边的人应该来不了这么早。重峻就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看你这人,现在是越来越小气了!”
本来重峻只是说这些,裴师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还不是因为,重峻把王霖个白丁也带来了,车上明晃晃的坐着不说,吃饭、游园也俱在一处,是一路跟着重峻,这碍眼大了。因为几头子事都聚在一块儿,裴师昭心里就不大高兴。
重峻心里略想了一下,就明白这个关节,不自禁的眉开眼笑,凑近裴师昭,轻声唤道:“清明儿……”
“这……”裴师昭顿时一怔,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清明儿”三个字,拖长了调子,仿佛半空里打了几个胡璇,幻做一张金丝罗网,劈头盖脸的就罩到自己身上。
“你这人……”裴师昭情不自禁的托了他的下巴,去摸重峻的脸,“原是最可恨的……”
因裴师昭是学武之人,向来喜欢舞刀弄枪,那手心里自然不甚光滑,重峻给他手上蹭得直发痒,“我、我又怎么了……”
彼此靠得实在太近,呼吸相闻。裴师昭觉得,给他身上那种冷幽幽的香气一冲,心里生出一种甜腻腻的感觉,脑子都乱了。裴师昭叹口气道:“什么缘故都没有,你就让我搞这些阵仗,若是今晚就这么平安的过了,什么事体都没见,岂不叫我被四妹妹她们耻笑!”
你不信就不理咯,都到这时候了,才来说这个话?!重峻一听,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外面盯梢,抬手就拍掉了裴师昭的手,瞪眼道:“那你听还是不听我的?!”
“你看看,这就急了!”裴师昭陪笑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这不都照你说得安排了吗?哪里敢不听!”
“那还这么多废话,等着好了!”
重峻白了他一眼,就把头扭到一边,闭目养神。
除了他俩,外头还有裴家的人,埋伏在隐蔽处四下瞭望。等了大半夜,还没有任何异常,裴师昭渐渐就困了。但是,这毕竟是个极有趣的事,裴师昭就又勉强打起精神……“哎吆!”
裴师昭才一低头,就感觉手背被人抓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重峻,“干什么?!”
重峻吐吐舌头,做不解状,道:“怎么了?”
裴师昭扁扁嘴,“没什么,就被路过的野猫抓了一下而已……”
重峻一听,索性拿宫靴踩了一下他的脚。
“你……”
重峻懒洋洋的说:“看你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才什么时辰就困了?不是一早就叫你好好休息,敢是昨晚去做贼了么?!”
裴师昭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可不是,正陪着某人做贼呢……”
一片黑暗中,忽听一声鸟鸣,接着,守在门口的国公府侍卫,便进来扬了两下特制的旗子。
裴师昭与重峻立时明白,外头有两个人摸进来了。
裴师昭心里一时大震,脱口而出道:“还真有人来?!”
重峻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逗你玩的吗?!”
裴师昭耳朵一动,连忙掩了重峻的嘴,“嘘……”
他们二人已经在黑暗中适应了很久,可以视物。先是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见一支细细的芦苇,捅破窗棱纸伸了进来。
迷烟!两人对视一眼,幸亏重峻早有准备,他们先服下护心避毒的药丸,同时掏出准备好的湿毛巾,捂住口鼻。
想是为了稳妥,那管子极细,毒烟放了很久。裴师昭实在不耐烦,推倒一个绣墩,做有人倒地的声音。
“你……”
重峻忍不住又抓了他一下,虽然吃痛,裴师昭笑嘻嘻的也不说话。
又过了好大一会子,才传出来,勾拉窗棂的声音。接着,一下风声,只见一长一短两道影子,映在对面的墙上。
裴师昭心想,活干得这么熟练,比绿林人还利索,这种烂事,之前肯定没少做。齐王的胆子,这未免也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