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傻裴师昭听着，重峻竟似是把素日的聪明、灵透都丢了可见得情深意切，他心里倒喜欢，忍不住笑道：“你这不是咒我吗？！”

“我……我没这个意思！”重峻抱住他的背“我说真的有机会我、我一定会还你的！”

裴师昭只觉得重峻这急得全无章法的样子其实比他平时端的四平八稳的可爱许多“我不过白逗你玩玩，有什么的，看你就急得这样，头上都出汗了！”

为稳定人心重峻染病一事他严令不许外传出去。而裴师昭更是担心此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叫人彻查行署的往来人等，以及重峻的饮食起居。

却说，墨莲听刘太医与另一位太医悄悄说起重峻染病需尽快改进方子一事就主动请缨，去照顾重峻。

刘太医大奇问她为何要去。

墨莲言道刘太医需在医馆主持大局不可有失。而钻研药方，自然是与病人朝夕相处，观察症状来得更为准确。而现在秦王患病，必须要人照顾。所以，她想替刘太医去行署，直接给秦王诊治。

这毕竟是生死之危，刘太医闻听大为感动，就带了墨莲一起去见重峻。

裴师昭听了刘太医的话，想到只要接触病人，就有感染的可能。疫病之防治，不得有误，刘太医手上还有公务，而让墨莲诊治，确实更好些。有些零活让她做，也仔细些，除了刘太医，还能替下背琴等人，就答应了。

重峻知道了，虽然心里对墨莲还是有些疙瘩，但觉得这些也都是实情，就没说什么。

墨莲留下，裴师昭亲自送了刘太医出去。

刘太医忙道：“留步吧，小公爷太客气了，折煞下官了！”

裴师昭笑道：“殿下这病，总归是有些妨碍……也实在是难为太医亲来诊治了！”

刘太医连连摆手道：“之前下官在路上水土不服，差点把这把老骨头丢在道上，要不是殿下叫人悉心照顾，哪还能到得朔州？殿下对下官等几个老兄弟们，皆是十分照顾，下官等为殿下赴汤蹈火，也是该当的！小公爷千万莫要客气，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能被太医院选出来，随着秦王去朔州做治瘟疫这等凶险的苦差事，那自然都是无权无势，在太医院时常被人呼喝，受人排挤，无人看重的。

出发之前，除了朝廷赏赐，重峻另出了一份体己钱，给了几位太医。看他们年纪都不轻了，这一路上，重峻对几个太医也是十分看顾，极为优礼。因他懂医理，能看懂药方，明白此中辛苦，几位太医亦是欣喜不已。

后来，刘太医等人看到重峻费尽心力赈灾，更是心中感佩，皆愿效死力。所以知道重峻染病，几位太医并无人避讳，皆争先要来诊治。只因人多杂乱，怕扰了重峻的清净，才公推医术最好，与重峻私下最为熟悉的刘太医前来主治。

虽然重峻要再精简行署的人数，只是背琴、捧剑等人都不肯走，也是死活都要跟着重峻的架势。裴师昭怕硬赶寒了众人的心，也就叫重峻就随他们算了。

却说重峻染病以后，一天中不住呕吐，开始吃了东西吐，很快不吃东西只喝水，也吐。

呕吐之物，自然先是胃中存下的食物，继而是水样，米泔样。重峻很快就唇舌干燥，眼窝深陷，声音嘶哑，甚至渐渐皮肤也干燥皱缩，腹下亦下陷呈舟状。

“唔……”

重峻才迷糊着一会，忽然就爬起来，靠到床头上的木桶上方，吐得昏天黑地。

如果只是一般呕吐，其实不算大事。但是一旦染了此病，往往是呕吐连续不止，患者很容易脱水，若是症状严重，继而就会昏迷。

这种症状，自然伤肠胃，病人都会没有胃口。这两天，裴师昭除了为防万一，叫人在行馆取水，就是变着法儿，给重峻做些好吃的，叫人一并送来。他还叫背琴等人买了许多材料，学着李嬷嬷的样子，自己给重峻做些汤汤水水的，想尽办法哄他吃喝。

裴师昭正在外面炖汤，听见动静，慌忙跑进来看。

重峻瞥见他，下意识的捂住嘴，尖叫道：“你别进来！”

裴师昭一怔，“这是怎么了？！”

只因刚才，重峻无意中看到了对面放的铜镜，瞧见了自己憔悴不堪，病得跟个蓬头鬼一般的样子。他又想到，木桶中尽是秽物，室中皆是那样叫人掩鼻的酸腐味道……重峻禁不住叫道：“你别过来！这里腌臜了！我……你出去！”

裴师昭这才明白，心中只觉得好笑，“好好地，这是又犯什么傻？你这几天，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瞧见？之前不会，现在自然也不会嫌弃你了！”

这话是何意……墨莲听见内室的声音，也进来看，恰巧听到这话，倒怔了一怔，不由得看着裴师昭。

背琴也走进来，见了这情景，便对墨莲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收拾了啊！”

“奥奥！”墨莲连声答应着，将木桶拎出去了。

因她知道，病人的秽物都是传染的，便统一倒在外头的大桶里，然后将木桶刷干净，拿了艾叶等物烧起来消毒。

背琴则拿了茶杯、脸盆、毛巾等物来给重峻漱口、净手，又开了隔壁的窗，才拿了熏香进来点燃。

重峻边喝水边小心的瞄着裴师昭，禁不住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裴师昭就说：“背琴，你先出去歇息下吧。”

背琴这才收了桌上的东西，退出去了。

裴师昭过来坐在床沿上，握着重峻的手道：“煮了甜汤给你，要不要喝？”

重峻连忙点头，“嗯嗯！要喝的！”

裴师昭盛了碗银耳雪梨进来，见重峻一直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太难的，我也弄不来。你担待些，尽量多喝点。”

得这样的病，谁不是躲得远远的，独他这样傻罢了，还如此相待！重峻幽幽叹息一声，“师昭，你对我真好……”

“还有更好的……”

裴师昭笑着拿了勺子喂他，重峻一边看着他，一边乖乖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