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峻听他说得如此决绝不由皱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问来问去,裴师昭皆不理只反反复复的说重峻骗他。
这时裴师昭状若疯虎,身上又染了徐峰、吴穹等人的血,外袍斑斑驳驳在王府暗红色的宫灯映照之下看起来其实有些骇人。重峻想了想走过去试探着拉住他的手道:“师昭我真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跟我说一下,好吗?”
裴师昭犹豫了一下见重峻温言软语的相求想要发作又不忍得就别别扭扭的给重峻牵着,往后堂去了。
重峻回头低声吩咐跟上来的背琴等人,送些东西来。
等他们到了重峻的卧房,重峻拉着裴师昭坐下。不一时背琴就送了一碗莲子百合甜汤一碗醒酒汤,并巾帕、热水、伤药等物来。
重峻之前注意到裴师昭与徐峰吴穹他们对敌时受了些小小的擦伤。重峻就拿帕子,先小心的清洗了裴师昭的伤处,再拿老酒燎过,才一点点替他上了药。
“嘶……”
这烧酒一淋上去,虽不重,伤口自然也杀得疼。裴师昭咯哼一声,硬梗着头不说话。
重峻忙完,指着甜汤并醒酒汤问道:要喝什么?
裴师昭赌气道:不喝!你都捡了高枝了,还管我死活呢!
重峻一笑道:真不管你,我为何还要这样深更半夜的跟你坐在一起?
裴师昭鼓了鼓嘴,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憋出一句话,“我不许你娶那个女人!”
重峻一顿,哑然失笑道:“还是为了此事?我那天不就跟你说,绝无可能了吗?!”
“可是……”裴师昭红着眼睛说:“这几天我去吃酒,人家都说,秦王要大喜了……”
“所以……”重峻脸色一凝,皱眉道:“你宁可道听途说,也不信我?”
“我……”见他质问,裴师昭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叫道:“可是你出去听听,京城里到处都传扬遍了。别人也就算了,就连东平王都在说,皇上急诏他,这次他就是为了此事才入京的。东平王就算是皇亲国戚,又有几个脑袋,敢拿着圣旨胡说?这总不会作假吧?!重峻,你又作何解释?!”
重峻冷笑一声,“东平王亲口跟你说的,来为我主婚了?还是说为了大燕公主和亲之事入京?!”
“呃……”裴师昭一怔,“这……这不就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重峻气道:“有人满街市里散布这些话,不过就是要将矛头对准我!”
裴师昭疑惑道:“谁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大哥跟老四……哦,说不定领头的,还是荣妃。”
裴师昭皱眉道:“你之前不是跟荣家已经和解了吗?为什么荣妃又要跳出来对付你?!”
重峻好气又好笑,垂眸道:“蠢死你算了!”
裴师昭说完才意识到,荣妃……“你是说……你想把那个女人塞给皇上?!”
“不错,我正是想叫慕容樱入宫伴驾。”还不算太笨。重峻叹息一声,道:“朔州之事,我放了他们一马,之前荣家确实出手料理了老四几件要事,算作回报。比如捅出了老四私营铜铁等情,皇上震怒之下,叫人剿了他多地的暗庄,断了他许多财路。不然,老四也不会甘心依附大哥。
只是,我虽然一时与荣家相安无事,伤子之仇,总不可能当做没有。这一次,我想往父皇身边塞人,荣妃虽当盛年,总是上了几岁年纪,新人如果入宫分了荣妃的宠爱去,八皇子的太子之位就成了幻梦泡影,这是动荣家根基命脉的事。荣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才派人广造声势,想阻止此事,也可以理解。”
裴师昭恨恨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相安无事不好么?竟还要往皇上身边塞人,你不觉得,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吗?!”
重峻轻笑道:“所谓釜底抽薪,我为什么要跟大哥、四弟他们斗呢?有我父皇的支持,才是最大的助力,可事半而功倍。”
还有半句,重峻没说,可若是实在没有这份助力,就把他拉下马来。
裴师昭吸了吸鼻子,“那人是你父皇,他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不错,可也是你逝去的母妃的丈夫。皇上年纪不轻,也不算是贪恋美色,身边也有阵子不进新人了,你非要亲手这么做吗?!”
“我就知道,若与你直说,你必不认同我的做法。”
重峻一笑道:“不妨与你说实话,慕容樱并不是我舅舅的亲生女儿。其实她只是几年前,我偶遇的孤儿。因为长得有二三分像我娘,我才救了她,叫师父送到了舅舅那边教养……”
几年前,那时候他才有多大,就已经会如此算计人心了……裴师昭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里,哑着嗓子说:“重峻,就因为皇上念着你母亲这点情谊,你就……为了权势,连亲生父母都利用,你不觉得,你的所做所为,实在太过了一点吗?!”
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所面对的对手,并不只是郑王、齐王罢了。当年若不是荣继正为了叫自己的女儿入宫承宠,算计我娘亲,害她抑郁而终,我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把荣家拉下马,相安无事?呵呵!君以此始,必以此终。荣家既然以此发迹,要对付他们,用这个法子,当然就是最好的。我也要让荣家好好体会一下,新人胜旧人的滋味。
然而这些话,是他心底里最大的隐秘之一,他并不会说出来。重峻淡然道:“师昭,我并不想你参与这些龌龊的事,所以之前才未与你言明。今天你既然问起,我不过就是告诉你,并没有我要成婚之事。而是有人虚张声势,想要吵嚷的天下皆知,叫父皇迫于压力,将慕容樱塞给我。
至于其他,比如说你是否会觉得我歹毒心狠至此,不想再与我来往,那并不是我能控制之事……”
裴师昭抬眸看他,一字一顿道:“所以,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所谓是吗?!”
重峻坦然的与他对视良久,直到裴师昭再撑不下去,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算了!”
裴师昭转身欲走,重峻却突然从后面扑上去,硬生生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道:“师昭,你别走……就算……就算你以后不来了,今天陪我喝一杯再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