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听裴夫人句句指向重峻,不由想起外头的一些传言说护国公府的小少爷瞧上了秦王不仅大献殷勤不说还不顾性命的跟着去朔州赈灾如何如何。
在大晋普通人家的男子,进出个把小倌馆,本也不算个什么事,可于裴家这样的门庭却是秽闻会影响裴师昭的前程,裴家的声誉。
她这位嫂子,自然不会愿意如珠如宝的小儿子与个男人牵扯才要引她去与秦王为难。
只是她是裴家女儿,皇上是她最理想的夫君,她是大晋最合适的皇后。这么些年宫中的女子来来去去,她早就看厌,更看淡,早不放在心上了。
这件事既然她大哥不出来阻止,就是有他的道理和打算。裴家到底是大哥说了算自己没必要强出头。
只是裴皇后想到当年的一些事,心里又有点子犹豫。
裴皇后不由想起,二十年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慕容璃时的情景,并未穿朝服,就是一袭紫衣的女子,那样光彩照人。皇上自然一眼就看中了,可是那时,慕容璃对皇上并不假辞色。她也是之后才隐约听说,慕容璃在大燕时,原是有恋人的。皇上却反而起了争竞之心,颇费了些功夫,才与慕容璃琴瑟合鸣了。
她本也是高门贵女,也有自己的骄傲,对慕容璃颇不服气,还以为是慕容璃装狐媚子迷惑皇帝,后来瞧见慕容璃作得诗,骑得马,有些改观,也并不觉得如何特别。直到有一次,出了意外,慕容璃不顾危险救了她的长女,她才明白,慕容璃到底是怎样的人,皇上这份倾心,原没有错。
只是,这么好的女子,却是她的兄长出征大燕时,给皇上带回来的。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兄长偶然在宫中看到慕容璃时,都有些许的不自然。
待慕容璃去世,兄长对秦王,似乎颇有照拂之意。就像最近,以她长兄的脾气,对裴师昭与秦王之事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似乎有违常性……只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裴夫人的意思,她明白,可既然如此,她无心也无必要去对付秦王。
她无子,对裴家来说,其实未必是坏事。她也早就无意争宠,而现在宫中,最得意的女人,明明是荣妃,自己何苦跳出来,为他人做嫁衣呢?何妨坐山观虎斗。
裴皇后想好了,就淡淡道:“嫂子这倒是想多了。宫中冷清了多年,要真是能进些新人,多几个姐妹一起服侍皇上,自然是好事。再者,这也要看皇上的意思,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该多问的。”
裴夫人一听皇后打官腔,不由楞了一下,明知该顺着转圜,想想还是不甘心,又道:“娘娘宅心仁厚,可总要为两位公主计。”
“皇上也是一直心疼她们,这我倒不担心,总归少不了她们两个一份嫁妆罢了。”裴皇后笑道:“咱们姐俩关起门子来说话,况且,现如今,宫中最热闹的,也不是我这里,荣妃妹妹养育子女辛苦,来个新人去与荣妃妹妹一起服侍皇上,也是分分忧,不好吗?”
裴夫人见皇后已经挑明了说,知道无法可想,只得勉强道:“娘娘说的是。”
这天下午,重峻与裴师昭都在校场,等着裴师昭上场比试。
捧剑近前来,先看了看裴师昭,才站在重峻身后。
重峻想了想,道:“什么事,说吧。”
捧剑回道:“王爷,今天皇后在宫中设宴,与众命妇一起赏桂花,公主也受邀。”
重峻淡淡道:“这算个什么事,也值当的来回?”
捧剑又看了看裴师昭,才压低声音道:“上午,裴夫人先进了宫,觐见皇后娘娘……”
“嗯?!”
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不仅是摆明了说,重峻在宫中有眼线,随时传递消息出来,且,一应相关人等,都在他眼线的监视之下,这个里头,还包括了他们裴家,甚至是他的娘亲!
裴师昭下意识的看着重峻,“你……”
重峻若无其事道:“你不是说,叫我做什么都不瞒着你吗?”
裴师昭只得咽了口吐沫,憋着口气,气呼呼的说:“那你们先说正事,等会我再找你算账!”
“行了,就这些,没什么正事。”
重峻与他说了一句,回头与捧剑道:“这里没你们几个的事了,下去吧。”
捧剑与背琴答应一声,就往外走。
背琴见理墨站在那里一脸不情愿,不动弹地方,还伸手拉住他胳膊,道:“走走走,你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等理墨等人都走了,二楼上只剩下他们二人,重峻见裴师昭脸上阴晴不定的,故作一无所觉道:“叫你整天说什么我算无遗策、言无不中的,这下可好了吧,真的算漏了一件事!”
裴师昭不由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重峻垂眸道:“皇上的反应,荣家的反应,郑王、齐王、魏王等人的反应,群臣的反应,甚至京中的士民,我都想到了,可是,偏偏就忘了一个人。”
裴师昭已经给他绕的有点晕了,下意识的就问,“谁啊?!”
重峻笑道:“一个我们大晋最尊贵的女人,你的好姑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也是皇上的妻子啊,我往宫中塞人,分了皇上的宠爱去,她岂会高兴?我却没考虑到皇后娘娘的反应,这也罢了,不考虑娘娘没什么。她可是我的嫡母,也是你的亲姑母呢,我又怎么能这般不孝呀?!”
裴师昭皱眉道:“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说这种风凉话了!你是什么性子,我现如今还不知道吗?什么嫡母,皇后娘娘在你眼里,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是分了你母亲丈夫宠爱去的女人罢了,你自然不会为她考虑什么!”
重峻轻笑一下,“听话听音,人家说得重点,可是你姑母呢!这你不会怨我吧?!”
裴师昭长叹一声,“我要是说会,你可会收回成命?不叫慕容樱进宫?”
重峻瞥他一眼,“你当真要这么问?那我先问你,如果慕容樱不能进宫,可就要着落在我们几个兄弟身上了,那你觉得,谁娶她的可能最大?你愿不愿意,樱儿进秦王府?”
裴师昭顿时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重峻,你……你这一招好狠!”
重峻笑道:“不是你姑母,就是你,要吃这个暗亏。那我问你,你要怎么选?选我,还是你姑母?!”
裴师昭给他问的哑口无言,“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图谋算计,只要得利,哪管别人死活!”
因在外头,重峻就不能怎样,要是在王府里,早就去挽他胳膊了。重峻斜斜的瞥他一眼,“谁说的,人家可是顾念你的很呢!”
“呵呵……”裴师昭苦笑道:“眼线都盯梢到我娘亲那里去了,难道还是怕她在宫里走丢了不成,你当真是顾念我的紧啊!”
重峻一笑,才要再说个什么,就听下头有人高声道:“殿下,裴公子,道爷到了,薛公子……要上场了。”
裴师昭一怔,马上站起身来道:“先别说了,走,咱们下去看看!”
等他们到了下头围场,果然见铁石道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而林如晦与薛岑,也分别在场下活动着四肢,准备比武。
铁石道人到来,就已经观察了这个林如晦一会,他与重峻使了个眼色。重峻近前来,铁石道人压低声音道:“看着这人好像有些不自然,但是还没看出东西在哪里。可等下他只要一动手,道爷我必然能瞧出端倪。道爷我直接出手不好,捉贼要拿赃,到时我与你们个暗号,你们定要及时拿下他。”
重峻本来就安排了两个影卫守着,其他的人里,裴师昭功夫最好,他一拍胸脯道:“师父放心,这个就交给我了!”
吉时一到便开锣,林如晦与薛岑战在一处。明知这人身上有古怪,薛岑一直加着小心,开始两人颇互相试探了一阵,十几招过去,不分高下。
薛岑就渐渐觉出来,此人功夫确实一般。他信心起来,再一个,也是想拿下这人,为前面受伤的两个举子讨个公道,薛岑就下了杀招。
林如晦亦知道有人盯着他,本不想再动手,见抵敌不住,眼看就要落败,不得已,就把左手的手腕一翻。
“啊!”
薛岑只觉得胳膊上一麻,接着就觉四肢如泰山压顶一般沉重。
台下众人只见薛岑又是眼看要得胜,忽然身子一歪,好像就不能动了,接着就要摔落擂台。
“不好!”
柳必辉也一直不错眼珠的瞧着,他飞身而起,就去接薛岑。
就在这当口,说时迟那时快,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同时腾空而起,齐齐扑向林如晦。
“哎吆!”
林如晦两声呼叫,只见裴师昭与纪泽敖分别跃上擂台,同时拿住了林如晦的双手手腕。
“好小子,在小爷面前弄鬼,好大的狗胆!”
裴师昭更不客气,伸手一掰,就卸下了林如晦的右手关节。
“啊!”
林如晦惨叫一声,“小公爷饶命!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