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正在施法的动作猛地一滞,片刻后又装作体虚咳嗽了几声,依旧是刻意放慢动作释放小雨术,耳朵却尖起来听着那些宁神花在唧唧喳喳。
“那木头脑袋死了便死了,这天地寒冷的没了遮挡,怕是咱们也要死在这儿了!”
一听这话,剩下几棵宁神花顿时忍不住了,此起彼伏地叹息起来:“哎,咱们好歹也是听过经,喝过灵水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木头脑袋。”
“就是,他明明会那玄门法术,却连自查都做不着,让九虫上了身!”
“九虫!”叶榕暗暗记下这古怪词语,又给自己来了发小雨术压住胸中燥热,转过身给另一边血骨参松了松土。
给宁神花们这话挠到痒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铁心兰突然发声了:“你们怕是没听全……”
“什么没听全!”
“怎么没听全了?”
“你听全了你倒是说啊!”
叶榕此时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冲过去把那几棵聒噪的宁神花都给拔了。
不过铁心兰倒是不在乎宁神花的唧唧喳喳,依旧用那慢吞吞的语调说道:“俺家老祖已在谷中见了无数回日月,最早入谷仙师种的三株草里就有我家老祖,后来第一个化形的也是我家老祖。”
见外来户宁神花纷纷哑了嗓子,铁心兰又慢慢腾腾补了一刀:“九恶虫也是我家老祖琢磨出的汤药治法,九虫是什么叫法?你们又是从何听来?”
被这么连续呛了好几句,宁神花们眼见终于能有個自己说得上话的,纷纷开口,有的讥讽有的大声说出解法,有的更是出言嘲笑:
“那也不见你们能入药啊!”
“三片地根草头顶翠叶,一捧无根水,捣烂作泥一口吞下,俺们记得呢,这里面哪有你家老祖功劳?”
听到此处,叶榕恨不得跳起来狠狠亲那地根草一口。
被提到的地根草却未开口,只是日常朝外喷涌负面能量:死了好、死了算了、活着真累。
不过宁神花和铁心兰的争论还没结束,叶榕听得一株铁心兰又慢吞吞问道:“你们知解法,却不知九恶虫从何而来,知叶不知根……”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宁神花们纷纷抢白起来:
“知道又有何用!”
“就是,知道解法就行了,你以为你是什么珍贵物事?还不是让人送出来,在这小地方发芽生长,还跟那地根草挨着,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谷里了吧!”
地根草:好累,想死。
虽然铁心兰被唧唧喳喳的宁神花抢白得不再言语,但一旁静听的叶榕,既得知了自己身上所中这九恶虫的解法,还让他约略猜到了这三种灵草灵智如此高,怕也是跟那什么种植的谷中有关。
为了以后还能听八卦,叶榕按着往日习惯,撑着病体挨个浇水松土,又收获了一波宁神花的唏嘘后,才来到那株???面前,还不等他伸手触碰又高了约么一寸的植株,就感觉到浓烈的哀伤和内疚情绪。
“没事的,我好得很。”刚出声安慰了它一句,叶榕就听着身后那些宁神花们在嘲笑他还是硬撑,不过人怪好的,还知道安慰人。
此时甚至宁神花都开始琢磨叶榕死了埋哪了,几句话就吵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觉得叶榕把自己埋墙边好,那边阴凉烂的慢;另一派则觉得叶榕干脆就地躺下,烂了还能肥肥田。
那株???也听到了宁神花们的絮叨,向着叶榕传递了些愤慨情绪后,又让叶榕朝着地根草的方向看,不过用情绪传递讯息太过原始,他若不是能听懂植物对话,怕是会觉得这株???对着地根草方向胡乱开心呢。
又安抚了一番???,叶榕才佯作没事,背抄着手溜溜达达去了前院,待到体内灵力恢复之后,才慌慌张张跑回来,站在田边盯着那丛地根草抚掌大笑:“哈哈哈!合该老子命不该绝啊!”
说罢也不管一帮都开始和铁心兰打赌自己多会死的宁神花们鼓噪什么,径自去地根草那边掐了三片新生出来的嫩叶,放到碗中,用手托着放了个小雨术,待到碗中半满便拿着木棒捣碎。
嗅闻着碗中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怪异味道,叶榕捏着鼻子张嘴就把这碗无根水灌了进去,只觉一股子臭气从嘴里像是找到通路一般,分成两股一上一下:上面的冲得脑仁疼不说还让他昏昏沉沉扶住井沿才没跌倒,向下的那一股更是如吞了利剑一般,自喉咙开始摧枯拉朽到了小腹才停顿下来盘旋了几圈。
本以为这就算结束,但很快叶榕便感到腹中如吞了把铁蒺藜似得疼了起来,这次他是真站不住了,一阵天旋地转才发现自己已跪倒在地,那疼痛还未停歇,反倒愈演愈烈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般在腹中不住搓弄,一路擀了上来。
终于那痛楚到达嗓子眼,叶榕忍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这时他才看到自己吐出来的那堆掺和着胃液的白色玩意,是一堆细如发丝盘结成团的虫子和点缀其中芝麻大的虫卵。
登时感觉头发都炸了起来,还不等叶榕离着这些古怪的虫子远些,就看到被阳光照拂的虫子和虫卵,才撑了几息的功夫,便化成了一堆分辨不出本来面貌的碎屑。
“哎呀哎呀活了!”
没死成,真难受。
“这治法也是颇为原始,次次都大伤元气,后来俺家老祖发觉只要打杀了放虫之人,自然可解。”
“闭嘴闭嘴!放虫之人哪那么好找!”
“就是就是!你这铁心兰还不如活在花盆里,句句你家老祖!”
“俺家老祖还说过,放虫之人修为不深,不然只消一个念头,九恶虫就能化作黑风……”
“不过你们说的也对,若是能一个念头化作黑风了,放虫之人又何必要九恶虫帮他吸取精血……这人……难找。”
浑身像是被掏空似得叶榕,依着井边坐下,听着灵草们唧唧喳喳又交流了一会经验,见又进入互喷垃圾话时间,干脆扶着井沿站了起来,他记得火塘边还煨着小半罐汤,那是猴哥给他留得,此时正好补补。
回去一口气喝了两碗,额头上微微见汗的叶榕才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待到天色擦黑,下山的猴哥也面目凝重进了门,冲着叶榕长吁短叹道:“俺还是去晚了,老倌也中了,这病着实奇怪,跟你的模样大有区别。老倌不见咳嗽,只是乏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身上也不见秽物,却腥臭难闻。”
“俺试了那小雨术了,可惜法力不够,连缓解都做不到,瞧着老倌出气多进气少,也就剩下三五天了……”
一屁股坐在叶榕对面,猴哥长吁短叹一番正要再说什么,可看着满头细汗的叶榕却突然揉了揉眼睛,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