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太阳快要落山了。爱清、枝娇准备返校。阿娇、琼瑶叫她俩别换衣服了,可爱清、枝娇死活不肯。琼瑶还在劝,被阿娇叫到一边,说道:“虽说是乡下的女孩儿,可她们的个性还是要强的。再者,突然改变穿着打扮,她们还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我们也就勉为其难吧。”琼瑶也就不再劝。阿娇又把玉姿准备好的兔肉拿了出来,叫爱清、枝娇拿回学校去吃,二人也笑着婉拒。谢静笑道:“有这么好的不要钱的美食,这么客气,算是给自己过不去了。你们不吃,我拿了去吃。”爱清、枝娇这才换了衣服,一人抱着一个盒子,谢过众人,回学校去了。
琼瑶、谢静正准备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了,却见玉姿和张爽说笑着走来。原来,玉姿吃了婚酒,往家走来,半道儿上遇见了张爽来接谢静回家。估计紫桥、谢静等人这会儿还未回来,两人又到商店、街道转悠了一圈儿,然后一同往江家来。见阿娇、紫桥衣服还算干净,琼瑶、谢静两个却是个泥人儿,玉姿忙问:“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琼瑶笑道:“我们两个在泥地里打雪仗弄的。”玉姿一听便知琼瑶在撒谎。阿娇、紫桥与她们二人的年纪差别并不大,顽皮是小孩儿的天性,哪有不掺和的道理?何况阿娇、紫桥也是贪玩好热闹的人。玉姿摇头道:“你又在撒谎了。”琼瑶笑道:“妈妈真是火眼金睛,看出来了。我和谢静从小生活在城里,走乡间小道不是很适应。今日雪后初晴,那路泥泞不堪,走起来就更吃力了。谢静前头跌下去还没有爬起来,我又跌下去了。两人一前一后,此起彼伏,就像是蛙泳选手。幸得阿娇姐姐、紫桥哥哥精心照护,不然,轻则鼻青脸肿,重则头破血流了。”话越多,越发是漏洞百出。玉姿想,跌了一两跤还可以,若是走一步跌一跤,那还不把人摔坏了?阿娇、紫桥三番五次地帮助,哪有常在河边走却不湿鞋的道理?玉姿想继续追问下去,又见琼瑶、谢静身体并无碍,也许琼瑶就是个善意的谎言,便朝琼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朝阿娇、紫桥嗔怒地一努嘴儿,转而对张爽笑道:“都是我的不好,把你家的千金弄成这个样儿了。赶紧去洗洗吧。”张爽笑道:“我的这个小家伙太顽皮了,给你添麻烦了。还是回家去洗吧。”谢静低着头,张爽然后牵着她的手,谢过众人,往家去了。刚没走出两步,谢静又折返回来,来到阿娇面前,悄声道:“还是把那盒兔肉送给我吧,我已经吃上瘾了。”阿娇忙把那兔肉拿了来,递与谢静。谢静微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玉姿一眼,然后一溜烟儿跑张爽那儿去了。玉姿又问爱清、枝娇哪去了,众人忙回答,已经返校了。
琼瑶、阿娇、紫桥先后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天色已暗了下来,致义已经回到家中,从善依旧在亲戚家小住。趁琼瑶、阿娇、紫桥洗澡的时候,玉姿把紫桥摔坏电视机以及爱清、枝娇和谢静母女来家玩的事儿向致义讲了。致义连夸玉姿做得对,又想紫桥摔坏了电视机,心里一定很懊恼,虽然母亲已经原谅,可又怕父亲责怪,心里仍旧不是个滋味。便与玉姿商量了,众人一齐下馆子,趁机把话儿挑明,然后便撂过去。等孩子们换好衣服,致义带大家来到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只见大厅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致义选择一个稍稍僻静的位置,大家坐下。锅里热气腾腾的,红色的辣椒在锅里翻滚,犹如火山爆发岩浆迸出。见紫桥不时地看看自己,想说什么,却又不想说出,致义笑道:“昨晚你们吃了汤锅,今日又吃火锅,在我家很是罕见。你们猜猜,今日吃火锅的目的。”琼瑶笑道:“嘴馋呗。这两天的大鱼大肉还未吃饱?”致义笑着摇头。阿娇笑道:“爸爸的厂子效益好呗。”致义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紫桥,你说呢?”紫桥正心神不宁,听致义这么问,说道:“爸爸这两天没有见到妈妈和我们了,一定是想我们了。”致义笑道:“紫桥的回答最接近题意,但还差丁点儿距离。你把我的电视机摔坏了,我怕你担心,给你压压惊。”见紫桥满脸惊讶,致义又笑道:“听说你为了促进电视机产业更新换代,把电视机砸坏了。”紫桥忙站起来,低着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致义笑道:“我已听说了,是不小心摔坏的。正因为不是故意的,心里别老装着这事儿,以后小心就是了。”琼瑶笑道:“这事儿太好了,弄坏了东西,不仅没有处罚,还有奖赏。等我回家去了,把桌子、凳子、柜子、椅子统统砸了,房子掀了,看能不能换回一顿山珍海味。”阿娇笑道:“房子掀了,我们住哪儿?还不如回家去把锅儿、碗儿砸了,顿顿下馆子,那才好呢。”众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一人拿着锅盖,一人端来满满一盆鲢鱼,虽然已经被杀,有的还在摆尾,有的还在跳跃。服务员把鱼倒进锅里,忙用锅盖盖住。由于没有完全罩住,一条鲢鱼一跃动,滚热的汤水溅到阿娇的手上,痛得阿娇哎哟一声,忙缩手。众人忙问烫着了没有,阿娇笑道:“没有。只是这鱼儿被活活烫死,太可怜了。”琼瑶笑道:“像你这样如何成得大事,古语道:残忍者侯,和善者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是刀光剑影,杀人如麻?自古至今,哪一个慈善家、道德楷模,能统治国家,实行仁道?”致义道:“两个丫头片子,快别贫嘴了。废话少说,填饱肚皮要紧。”然后大家开怀畅饮,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直到很晚方休。没有了电视,天气又冷,大家很早便睡了。
阿娇迷迷糊糊,好像一家人又在吃火锅。屋外雪花飞舞,寒气逼人。屋内热气腾腾,笑语欢声,好不温馨。津津有味,品尝美味佳肴也。觥筹交错,畅叙情谊也。一颦一笑,心灵相通也。宴酣酒乐,飘飘欲仙也。阿娇夹起刚才那条溅油花烫着手的鱼,张口便要吃。这鱼却滑溜得很,刚到嘴边,却又滑到油碟里。反复数次,阿娇总吃不着。琼瑶笑道:“你平时精明得很,这会儿却拿一条死鱼毫无办法。要不我们齐上阵,找来两根杠子抬着往你嘴里送?”阿娇笑道:“你们今天运气太好,鱼儿乖乖地让你们吃。而我吃的这条鱼也太犟了些,不但烫伤我的手,吃起来也这么劳神费力。你们把锅里的鱼儿吃光了,而我却一条都还未吃着。莫非我碰到了鱼精了?”阿娇突然闻到一股清香,便循着香味看去,却见一位美女站在身后,头披霞冠,发髻高挽。身穿旗袍,大红大紫。脚穿布鞋,花纹精美。那脸蛋儿,犹如昭君出塞,那身段儿,宛若七仙女下凡。愁眉紧锁,泪流连连,脸显忧郁,心露哀怨。阿娇诧异道:“好姐姐,何故忧伤?”那女孩儿柔声细语道:“小女子姓于名尔静,本地澄江市人,家住澄江边。”阿娇笑道:“我们这桌有个叫于爱清的,与你是家门儿,名儿也挺押韵的。快来坐下一起吃吧。”大家都热情招呼她坐下。
尔静冷笑道:“谢谢了,我若坐下与你们一块儿吃鱼,等于在吃我的同胞们,正如你们说的人吃人,是极其野蛮的。”见众人迷惑不解,尔静继续说道:“我每天和我的兄弟姐妹在水里自由翱翔,无忧无虑的。有一天,一群人拿着网,把我们拖上岸。鱼儿离不开水,一上岸我们胸闷心慌,如刀绞,如针刺。待我们奄奄一息时,又把我们装入水箱,拉到饭馆里。然后便是棒打刀砍,受尽折磨,才求得一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吃我们,也是正常的,谁叫你们是肉食动物,高等动物?一下子把我们整死,吃了也就算了。偏偏你们人类残忍异常,为了迎合客人吃鲜活食物的需要,把我们杀得半死。倒入锅前我们已经历撕心裂肺的痛,倒入锅里我们还受烈火的煎熬。我刚才的那个痛啊,只有受炮烙之刑的人才会体会得到。现在,我们的身体已被你们吃光了,只剩下一堆堆的刺儿。我的魂儿本来也要走,但看到你们一家人还有些面善,就忍不住向你们诉诉苦。虽然也无济于事,说出来只不过心里略微好受些。”说罢又掉下泪来。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大惊失色。致义和那女孩儿周旋,玉姿像母鸡护小鸡似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伸开双臂,把紫桥、阿娇、琼瑶、爱清、谢静、枝娇遮着,侧着身,慢慢地向厅外走去,到了门口,大家便往家狂奔猛跑。琼瑶在门口补了一句:“爸爸,快回来啊,我们都等着您,可别被那鱼精勾了魂儿了。”
过了许久,致义回来了,额头直冒冷汗。众人见他完整无缺,也就心安了。天已微亮,众人正在得意时,只见一群人列队而来,拿刀捏棍。走近一看,有些像人,又有些不像人,个个怒容满面,穷凶极恶。他们要致义一家接受审判,致义不答应,就是一阵棍棒拳脚。致义只得答应,跟着这帮人走。爱清、枝娇、琼瑶、阿娇、谢静、紫桥、玉姿跟在后面。走了很久,就在他们精疲力竭之时,来到了一块平地。平地的尽头便是高耸入云的青山,绵延无边。山上草木葱茏,鸟语花香。平地上草儿青青,蜂蝶飞舞。平地边一条河流绿幽幽的,深不见底。鱼虾畅游,悠哉悠哉。蓝天白云,阳光和煦。平地上站满了人群,有达官显贵、名流巨贾,有乡野村夫、城市浪人,有骨瘦如柴的,有肥头大耳的,有衣衫褴褛的,有时尚光鲜的,有蓬头垢面的,有衣冠楚楚的,有男的女的,有老的少的,个个手戴手铐,脚戴脚镣,神情沮丧,目光呆滞。这帮人把致义等人带到人群里便离开了。人群前面便是一个高台,四周黑布帷幔,帷幔中央白底红字,行楷书写道:血泪声讨人类罪行。帷幔下方正中央坐着一只猛虎,威风凛凛,神态严肃,座位前小桌子上放着标牌,上面写道:首长。阿娇便知那是虎王了。其后第二排便是狮子、狼、豹,其后便是犀牛、河马、大象、猩猩、黑熊,其后便是野猪、野牛、斑马、熊猫……总之,天上能飞的,地上能动的,河里能游的,都在台上或站或坐,黑压压的,一眼望不着边。台下则堆放着虎骨、象牙、犀角、鹿茸、貂皮、熊胆、蛇皮……广播里哀乐低回,兽群中虎啸猿啼,狮哭狼嚎,哀鸿遍野,真乃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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