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胡骊已经悠闲地坐在了一头小母驴背上,这是他用放弃羊皮换来的。
这是一支从成都出发,最远去到乌思藏的商队,人数过百,牦牛、骡子等足有五十余头。
之前跟胡骊争抢羊皮的,是车队管事的女儿,名叫刘朵,母亲是川西彝。
胡骊一听成都,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穿越来这个世界一两个月,总算听到個熟悉的地名。
索性用整只羊归刘朵为代价,换了个跟车队一路回大明的机会。
这车队管事刘劲松,是川藏商路的老藏客,进出吐蕃不带浮财,从大明出发,满载茶叶、蜀绣等货物一路倾销至逻些。
一般藏客,走茶马古道,就在横断山脉两侧的互市交易完也就返程了。
只有刘家这种从蜀汉延续下来的大商队,才有足够的武力护持和多年的沿路打点,敢于一路行至乌思藏的中心,把商品的价格翻上十几倍再返回。
就这样,刘劲松也只敢带货进,带货回,绝不换金银等物。
胡骊既然跟了商队,就只有清早出发前会空手打一套练法拳。
其他时候,胡骊就坐在商队借给他的小毛驴背上,把两本秘籍藏在一件皮袄的夹缝中,垫在屁股底下,沿着伊迪斯给他虚拟投影出的路线练习刺击。
一开始商队护卫还以为领队出去转了一圈,领回个傻子,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行了七八日,路开始难走起来。
蜿蜒的土路上,四骑成纵,向着商队追来。
马上的骑士一水绛红底色暗金纹劲装,身下马匹颠簸起伏,几位骑士上身却岿然不动,估计不止有功夫在身,骑术本身也丝毫不差。
胡骊从这几人追上来,就停止了自己的刺击训练,下了驴子倚在它身上,转为跟伊迪斯闲聊。
“我说伊迪斯,这么长时间了,你好不好聊天的时候进阶一点儿,你看那个刘朵,青春活力,学学她的脾气性格多好。”
“我试试?”
“别克制!”
“咱就说,你要是脑子里没点儿内容,不如去都市区开一本现代文娱,抄抄歌词随便几百字,别在这儿逮着姑奶奶聊天水字数!”
胡骊一脸错愕,那小姑娘看上去开朗大方的,经你人工智能一分析,实际上这么刻薄的吗?
“可以了伊迪斯,你还是还原设置吧,我怀疑你采样有问题,模型不对后面推演全完蛋,等回去再说吧,我给你找个大和抚子试试。”
那四人中为首的骑士已经跟刘劲松开始了交流,胡骊感觉和自己无关,也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就一心和伊迪斯逗闷子。
“他们提到了你,这四个人是来找你的,我建议你上点儿心。”
伊迪斯提示道。
胡骊身子一僵,他这一两个月一直没怎么跟人深接触,大多数时候是自己在生活,所以并不习惯把刘三子这个名字跟自己联系起来。
突然,周围的人一起向胡骊看来,那四个红衣骑士也向他走来。
为首一人胸口绣了条龙,但两角弯弯,甚是奇怪。
这人停在他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朵甘都指挥使司——朵甘思千户所锦衣卫小旗刘三子,火烧萨迦佛寺,杀害格鲁在籍喇嘛驮难,事发后又杀死乍合寨教兵两人,潜踪逃逸,现将你捉拿归案。”
胡骊哪能被他唬住,这些事儿虽然他真是全程参与,但这其中的弯弯绕他哪能想不明白,必然是那查乍头人和兀度仁蚌两父子,怕什么花教找上门来,把这些事儿一股脑推在了失踪的自己头上。
这明朝又没有照相机,也没有天网,最多就凭海捕的画像,自己只要不承认谁能吃准这刘三子就是自己。
就连这商队,自己也只为了套近乎,和管事说两人是本家,都没提过自己的名字。
“等等,他刘三子犯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刘三子。”
那缇骑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胡骊是这种反应,面色古怪的笑道:“那你是谁?”
胡骊面不改色:“在下大名刘夏莱,字曾毅!”
四个锦衣卫缇骑,倒有三个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只有为首的一人还能绷住,继续对胡骊道:“那把通关路引拿出来咱们看看?”
胡骊一下愣住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首者笑道:“凡出百里而无引,军以逃论,当场格杀;民曰私渡关津,杖九十!”
胡骊一听,这是两头堵啊,怎么都没活路是吗。
他手中长棍一划,使了个弧形劲,疾扫官兵小腿。
“伊迪斯,标记突围路线!”
伊迪斯还没在眼前完成投影,那被逼退半步的缇骑猛的提刀上前,连刀带鞘就向着胡骊头顶劈下。
胡骊这些时日练功勤奋,又有伊迪斯最科学的规划指导,一些动作早成了肌肉记忆,手中长棍斜向上格挡而出。
这棍刀之术,虽然看上去粗浅,但经过胡骊这些日子练习发现,它用的是长棍,却多取些近身短打的招式。
胡骊经常想,不知道那把被原身他老爹当掉的古怪长刀是什么样子,有可能只有配合那种独门兵器,才能真正发挥这棍刀的威力。
胡骊这一招本是连消带打,斜向格开对方兵刃,下一步就能趁着中路空门大开,点戳进去。
结果手中长棍和对方刀鞘一接触,哪怕胡骊用了独特的卸力手法,也被打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向后趔趄了半步,棍尾在地上一撑才稳住身形。
那为首大汉得势不饶人,刀一横就向胡骊腰间扫来。
胡骊目露凶光,既然格挡不住,索性双手一合,手中长棍直冲对方面门刺去。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胡骊笃定一定是自己先刺中对方,那走弧线扫来的刀才会连鞘打在自己腰上,这就是小学数学之四年级上册的力量。
那人果然拧腰回刀,躲开了这一刺。
胡骊腰间用力,刺出的棍子也不收回,两手一为支点,一做动力,棍子一下横击在对方竖起格挡的刀身上。
正常来说,胡骊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壮年小伙子,也从未疏于锻炼,穿越来这方世界后又科学练习了近两月之久,这一棍下去定能将对方平衡破掉,然后就可趁机沿着伊迪斯高亮标出的路线冲杀出去。
没想到那大汉吃了一棍,居然纹丝不动,反而手中刀顺着胡骊棍子,直向他拿棍子的手削来,口中还喊着:“撤手!”
虽说刀未出鞘,但被打在手指这种脆弱的位置,只怕整只手都废了,胡骊招式用老,又出现了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他一个初练武功才个把月的人,还真就只有撤手这一个选择。
长棍噹一声掉在地上,胡骊竟被人三招打的束手无策。
“这尼玛谁说的传武都是花架子?老子要是有命回去,挨个上门把那些打假传武的王八蛋都打出浆来!”
胡骊心中悲鸣之余,只能抽身猛退。
一直到后背撞在他的小毛驴身上,退无可退,那大汉才用手中刀顶着胡骊胸口,似笑非笑地问他。
“这位刘夏莱小兄弟,是想好了要留下来了吗?某乃岩州卫锦衣卫千户林枫,你公然袭击朝廷命官,可是不想活了!”
胡骊脑子转的飞快,正想如何狡辩,那人突然抽刀出鞘。
刀鞘还没自由落体掉在地上,那刀已经夹着劲风砍到了胡骊胸口!
刀快的很,胡骊甚至都没来得及用手阻挡,就被砍到了胸口,只听叮的一声,金铁相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这一刀甚至像是没有力量,只是轻轻划破了胡骊的衣服。
在他贴身穿着的那套锦衣卫常服胸口处,棉絮中掉出一块拇指大小,只有半厘米左右厚的金属薄片,由于太小,又被缝在棉袄里面,胡骊穿了一个来月竟然都没发现这衣襟里另有玄机。
那林枫弯腰从地上捡起刀鞘和金属片,把刀插回鞘中,拿着金属片在手中端详。
那是一块棕黑色的方牌,做工粗糙。
林枫却看的入神,此时胡骊已经被几名锦衣卫缇骑团团围住,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你爹叫刘尔末,你要记住。”
胡骊一愣,老陈不说自己这便宜爹叫刘二麻子么?这刘尔末一听就变高级了啊。
“他扎在乌思藏,探听帕竹家跟仁蚌巴之间的消息,现在他死了,你不该连锦衣卫的身份都不要了!”
胡骊最不怕就是有逻辑的人,你有逻辑,就能交流,能交流,就有空档。
那些根本不听解释直接动手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我如果不要锦衣卫的身份,就不会把我爹唯一留给我的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可我能怎么办?那查乍头人自己杀了人,污蔑到我头上,甚至我爹刚一死,他的儿子就为了要谋取我家刀法,烧屋杀人,我不逃怎么办,我只有逃回大明,才能找到为我做主的人!我才能有力量杀回去给我爹报仇!”
胡骊一番话尽量说的慷慨激昂,努力给自己凹了一个忍辱负重的铁血硬汉形象,希望能对冲掉刚才死活不认自己是刘三子的怂样。
“对不起曾毅老师,别怪我冒充你,现在我这人设凹的,可比你那草原悍匪还硬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