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宣读圣旨的女官走了,曹操去了趟皇宫。
皇帝传旨,送到家里,是一种体恤。
曹操需要入宫谢恩。
但入宫并未见到皇帝。
随侍说皇帝刘辩受到惊吓,服了汤剂,刚睡下。
离开宫内的时候,曹操还能看见一些侍者,宫女,脸上惊慌难掩。
有些建筑上甚至还有血迹没擦干净。
“公子,我们刚收到的消息,昨晚的变故,到天亮的时候还未止歇。最后是袁太傅亲自出面,带着司隶统领的禁军,平息了变动。”
萧项在一旁跟随,边走边道:
“昨晚宫内被砍杀的宦官,多达两千余人,连太后的寝宫都受到冲击,险些成为一场兵变。”
曹操微微摆手:“回去再说。”
此时他正走到宫门处,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曹典军!”
却是一个宫女,穿着内廷的袍服,神色有些紧张的来到曹操面前,取出一個锦盒递过来:
“典军请收好。虞妃说相救之情,本该登门道谢。但此时出入宫禁不便,以物相赠,聊表谢意,改日有暇,再厚谢典军。”
虞妃……曹操脑内掠过昨晚被囚禁在张让车里,水润的桃花眸里全是惊恐的女子画面。
身畔的萧项接过了锦盒。
宫女施礼告退。
继续往外走,遇到了入宫的袁绍。
他对西园军的军权被解除,并不如何在意。
主要是董卓就要来了,袁氏还有更进一步的谋划,不在乎小打小闹的西园军权。
两人短暂交流,便各行其事。
曹操再次离开皇宫时,身披甲胄,亲卫簇拥下,骑马疾行。
历史上的董卓是在来洛阳的路上,遇到了被张让挟持的皇帝和陈留王刘协,救了两人后一起返回,顺势进入洛阳。
张让逃出洛阳的过程被改变了,董卓现在到哪了?
曹操想着事情,出宫后,萧项从侧翼凑上来,低声道:
“查没十常侍宅邸的队伍回来了,十常侍历年盘剥,家资之丰,骇人听闻。抄没的东西,我们的人只捡重要的拿,仍有十六大车。”
“部分东西按公子吩咐,直接运到城外,已在送回谯县老家的路上。”
这也算是升官发财了……曹操自嘲似的暗忖,轻夹马腹。
战马轻嘶,速度遽增。
午后的永乐宫。
何太后本名何灵思,个子高挑,容貌很出众,所以能以宫女的身份,得灵帝刘宏生前宠爱,成为皇后,太后。
其性格善嫉狠毒,后宫妃嫔大多对她惧之如虎。
因为善嫉,她曾毒杀过刘宏的其他妃嫔,引得皇帝大怒。
当时是张让等内侍冒死为她求情,才最终平息了刘宏的怒气。
所以何灵思一直和张让等内侍关系亲近。
兄长何进屡次劝她除掉内侍,都被她婉拒。
她还将自家妹妹何氏,嫁给了张让的养子张奉。
昨晚的惊变,何太后也是亲历者。
张让一反常态的带人进入永乐宫,不仅挟持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也挟持了她。
幸亏尚书卢植,深夜仍在南宫的政殿理事。
张让挟持太后,皇帝往外走,被卢植听到动静,执戈于阁道窗下杀出,阻止了负责挟持太后的段珪。
当时张让,段珪急着脱身,并未纠缠。
何太后慌忙从阁道跳下,还把脚给崴了,才脱身与卢植汇合。
等卢植知道皇帝也被挟持,大惊带人来追。
张让已隐入密道,无影无踪。
午夜时,何太后知道儿子刘辩被曹操救回来,才松了口气。
这时,卢植和太傅袁隗,都在永乐宫。
何太后身穿后袍,坐在殿内首位,往日娇艳的脸上,有些惨淡的苍白。
她旁边还坐了个女子,低声啼哭,是何太后的妹妹何氏,张让的儿媳妇。
“阿姐,张让犯了错,我全不知情,他既死了,便于我再无关系。昨日夜里,家中闯入一队军伍,也不说来历,趁着混乱,将值钱的财物、器皿搜刮一空,半点未留。”
“那些兵凶的很,家里的人稍有反抗,便被抓捕,有的还被打杀。”
“幸亏我当时不在家中,不然怕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何氏哭的梨花带雨:“太后定要为我做主。”
何太后默然不语,昨晚的惊变让她深感无力。
她一贯倚重的内侍,挟持了她和皇帝。
兄长何进也死了。
她往昔以为自己已牢牢抓在手里的一些东西,一晚上就被打回原形。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仍忠于汉室的几名臣属。
何太后看了眼卢植和袁隗,哀声道:“昨日危难,幸亏卢尚书在宫内,待稍事安定,会有一应封赏,感念尚书相救。”
“如今我兄长,族人皆丧。先帝有灵,见我与帝子惨况,不知该如何心酸。”
卢植是史上有名的大高个,体型魁梧,面容方正,留三撇长须,俊逸从容。
此人文武全才,名噪当世,且为人中正。
“太后放心,我等当竭力辅佐陛下,以振朝纲。”卢植说。
一侧的袁隗身形瘦高,须发半白,不过精神矍铄,也跟着躬了躬身。
他入宫,名义上是来请罪的。
毕竟昨晚的宫变,与他袁氏脱不开关系。
袁绍,袁术是冲击宫禁的倡导者和首领。
对比起来,曹操救了皇帝就退出,明面上不参加后续的行动,就规避了许多问题。
显得像个忠臣。
过错怎么都算不到曹操身上。
事后何太后第一个封赏了曹操,勉励其忠勇,救回皇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何太后问:“两位可有良策以解当前朝局,接下来当如何?”
卢植扫了眼袁隗。
何进与十常侍争权,双方皆亡。
但何进生前与袁绍走得近,招四方将领来洛阳,表面是袁绍和何进的合议,背后却脱不了太傅袁隗的算计。
冰冻三尺,当前的朝政颓败,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卢植随即给太后献策,都是良言。
但想要一步步落实到朝中,整治弊政,绝难做到。
袁隗请罪后,又让新入宫的袁绍,袁术当面给太后请罪。
叔侄三人遂从太后的永乐宫退出来。
袁隗脸色阴沉,“昨晚之事,你等过于急切。入宫后,当立即约束兵众,先护持陛下,太后,再围堵宫门而非入宫擒杀宦官。
更纵容兵众抄家十常侍,进一步扩大了混乱,死伤如此之重。”
袁绍不急不缓道:“兵众扩大杀戮,非我等纵容。
是奸宦不得人心,许多事是兵众自行所为,没有我们的授意。”
顿了顿,道:“倒是孟德看的最清楚,救回陛下后就收束兵马,返回家中,闭门不出。”
昨晚的过程,袁隗也不清楚细节,听袁绍一说,微微眯了下眼:
“昨晚的变故,几乎所有参与者都要受责,唯独那曹家子得了偌大好处。
他见事之明,反应竟如此之快……依你所说,曹操救回陛下,且规避了后续的混乱,认谁也挑不出错处。”
袁绍笑道:“孟德与我自少相熟,他接管西园军,西园军便还是在我袁氏手里一样。”
袁隗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眼神看了眼袁绍:“太后没看清状况,想拉拢曹操,急于将一支力量掌握在手里,才升他为中军校尉。”
“走吧,其他事另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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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策马疾行。
街上人车稀少,偶尔能遇到交错而过的军伍。
受十常侍牵连者不在少数,仍有余波延续。
经过昨晚的变动,皇帝,太后的权威将会跌到谷底。
王朝末年,整个国家的体系,就像一栋四处漏风的大宅子,在一次又一次变故中,不断被抽离砖瓦,直到彻底崩塌。
曹操很快来到皇宫以南,洛阳百余坊市之一的慈惠坊,停在一处宅院前。
“公子早些时候,让我们查的人就在这。”随行的萧项说。
曹操从车上下来,迈步往宅门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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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落。
洛阳百里外,一支三千人的军伍,披甲执锐,出现在一座山岗上。
这支军伍的统帅,是个肥胖,高大的身影。
他单手扶住腰间的战刀握把,站在低矮的山岗上眺望洛阳方向,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容,对身后挥手道:“出发,明早前,要到达洛阳。”
一众军伍齐声答应。
整个队伍如利箭般,飙冲向洛阳,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