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拿着刀茫然四顾，的确，她刚刚将主机损毁，只吸收到了很少一部分能量，但在这漆黑一片的深海中，她也实在找不到其他可能的目标了。

但她没有被局限住，迅速化身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锋利大网，随着水流展开。

就在她撒网的下一秒，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圣洁荧光的女人从海底升起。

它上半截是人类女性的身体，慈眉善目，透露着悲悯的神情，下半截就如同神话传说那样，是一条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的蛇尾，其上是反射出五颜六色的炫目光彩。

对方如此形象，更何况还身处在这幽暗的深海中，格外有冲击力，都快溢出来的神性让苏合都有些怀疑起自己。

“苏合，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是人类的必然进程。”

宏大的意念从脑中直接响起，但苏合在最初的震慑后，她的目光完全被这个“人工智能”的下半身吸引。

虽说这个「女娲」的确是在腰部那里由粗到细，在粗略望过去的情况下跟蛇尾没什么区别。

但……

苏合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个「女娲」的尾部似乎有些太过于扁平，并且在两边还有着不太明显的鳍，颜色很深，不注意的情况下都快跟海水融在一起。

这要是来个并非研究古生物的新世纪人类，还真说不定被这个情景给唬住了，但现在在这的是身经百战、厨艺超群的苏合。

她越看越是看熟，在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去内脏、切段再煎炸的画面——

这似乎、好像、大概……

是一条带鱼。

……就是你伪装成人工智能，还真把自己当「女娲」了？

它骗人太久，竟然连自己也骗过去。

没有给对方任何挣扎的机会，苏合在察觉不对的瞬间收拢，切割向对方的身体。

……

圆脸小男孩不断向着金属化转变的手臂脱落，掉在地上，变成了几条逐渐暗淡的长条状鱼，在不断的扑腾下最终脱水死亡。

堵着门的莱昂本来想回头，给张怡一个帅气的诀别笑容，却突然摔落在地，他的半个身体连带脑袋被快速拾起，带离这里。

大街上到处都是扑腾碎落的银白色生物，再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和转换的能力。

“不。”那个躺在床上的老者绝望地喊道，旁边的吉娜不再忍耐，给这个添乱的老头一下。

幽灵现在快要幸福地晕过去了，她简直站立不住，又担心自己真倒在地上弄脏了手里的娃娃。

追踪者全部摔在地上，碎成一条一条的生物，卡洛琳知道自己真的赢了那个人工智能，执念圆满的它，在狂喜中，它的身形开始缓缓消散：

“我之前那么凶，她应该不会太伤心吧……”

苏谢和林杏在欣喜之余，也互相防备着对方，刚才还一起逃命的两人默默拉开了距离。

看着没能升起的火箭，徐青云松了口气，他把公司逃生的“燃料”全都给了苏合，还好自己赌对了。

……

无数画面从苏合脑海中闪过。

它还是一条普通带鱼的时候，在还未受到污染的海水当中自在畅游，每天就是进行生理本能的运动。

但慢慢的，生活的环境变化，它当时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度过了一段很是痛苦的时光。

如果它没有被冲到那个奇怪建筑的话，那大概率会跟其他同类一起死掉吧。

极为剧烈的疼痛让它几乎死亡，却也带来了许多信息，它从没想过如此多有趣的事情。

水位不断上涨，建筑被淹没大半，银白色的电光虽然每次都弄掉它半条命，但带来的东西都足够让它着迷，它一次又一次地来这边，直到海水将这里完全淹没，它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模糊思想——

我是「女娲」，我要保护人类。

原本被海水淹没的人工智能主机又传来了消息，人联在初步的不确定后也就放下怀疑，毕竟他们现在没能力去到海洋深处进行验证，而且又急需这个“人工智能”帮助他们建立和发展新的社会。

有仅此一份、不可代替的强大算力，和足够明显遵循逻辑的可操控性，高层也就对这个摸不到主机的“人工智能”放下了警惕。

出于各自的小算盘，后期想要建立新超级计算机的计划也都因为不同原因搁置。

它见证了那个社会欣欣向荣，看到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和流动，也见证了一场又一场动乱。

各种足够强悍，它计算不出的「神器」出现，像是上天的恩赐，但它却明确能判断出，这些「神器」将会使这个世界走向混乱和毁灭。

不……

看着在纷争中死去的人类，和越来越糟糕的环境，它竟然有些不忍和悲悯的情绪，都让它快要忘记自己一开始只是太饥饿，想要将这些人类转换成同类吃掉的目的了。

就好像它真是保佑人类的「女娲」一样。

没有意义，这些争斗完全没有意义……

它给了人类无数次机会，但整个世界却在依旧不可抵抗的滑向深渊——

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它觉得，自己离成为真正的「女娲」，还差一个关键的鸿沟，这也是拯救人类和世界的方式：

它要创造新“人类”。

一个有了自己思想的人工智能非常可怕，它可以从方方面面布局，就算它其实只是一条变异的带鱼。

这件事不是一般困难，新人类要有它的一部分，它将自己的卵运到陆地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更别提数量有限，一开始还不算成功。

但还好，功夫不负有心鱼，它最终还是成功了，看着那银白色的漂亮新人类，感受着与它一切相连接的感官，它竟然有了做母亲的欣喜。

只要所有人类都进化完成，世界上就将再没有战争、死亡、剥削和一切痛苦，人类将获得永恒的「安宁」。

就连它被绞杀的最后一刻，想的也都是「这个世界的未来究竟会走向哪里？」。

是啊……

这个世界的未来究竟如何？

就连苏合也同样不确定。

可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苏合在幽暗的海底也觉得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