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你究竟是谁?”
婉宁失神之间,问出了这句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整个院子,几乎所有人,都把眼前这个女人,给称为疯婆子,人人都不屑与之相近。
婉宁却觉得这种行为不妥,但又不知道她的名字,瞧着这么干枯的模样,估摸着以前也是成过亲之人,婉宁索性就称她一声大娘子。
那疯女人,一如既往的没回。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
婉宁并未强求,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去打了一盆水,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她再过几个时辰,上街游行祈福了之后,就要离开了,今后恐怕与这大娘子,再无相见之日。
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主动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将她那粘在额头上的干枯认发,一点点给撇开。
“嗯?!”
烛光之下,那疯女人脸上的伤痕,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干枯的脸庞,像是被人用了无数种手段,一点点将她那张原本的脸,给毁容成这样。
依稀可见的有刀伤,还有烫伤……真是数不胜数,令人心惊胆颤。
婉宁眉头猛的一皱,心弦也仿佛在这一刻被人狠狠的拨弄。
她又看这大娘子身上其他地方,她全身遍体伤痕,就像是被人折磨了一遍又一遍。
喉咙处,更是仿佛被人割裂过,但又恰到好处,这才不至于致命。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难道……难道这大娘子的声音之所以成这样,也是被人用了凶狠的手段,给折磨成这样。
要知道她刚才唱的那支曲子,寻常的戏子,就算是学好几年,都根本学不会。
可眼前这个疯女人,虽然唱的格外的凄厉,就如同地狱之音,但却能够唱出来,似乎在证明她没有被毁掉嗓子之前,恐怕是真的会唱!
那么难的曲子她都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下这么重的狠手,将这大娘子的嗓子给毁成这样。
这对于一个唱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唉——”
婉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哪怕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再是傅家的奴婢,也不过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戏子。
退一万步来讲,她就算知道这大娘子姓甚名谁,仇家是谁,她也是无可奈何。
想着这些,婉宁忍不住垂下了眼眸,也不再说话,而是轻轻的替她擦拭着那些旧的伤痕,插的时候也格外的小心,不敢去触碰到新的伤痕,不然那会格外的疼痛。
擦洗干净之后,婉宁又找了一把象牙梳,给她梳了梳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疯女人虽然面容俱毁,但看其脸型,就能猜到,她没被毁容之前,想必也是一个大美人。
“大娘子,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你照顾好自己,他们给你喂饭,你就按时吃,我…我就走了……今后若是有缘……”
害!
这一走,哪还有缘呢。
听到走,疯女人猛地转过身来,傻傻的望着婉宁,反复低声的嘀咕着走,可念叨了半天,仿佛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
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她不仅只是身体上遭到了巨大的折磨,心理上的创伤,恐怕更是无法计量。
婉宁这些天,其实也过得没有那么安宁,那一日,南宫琉璃提出要帮助她逃出傅家的时候。
她想了想就拒绝了,这自然让南宫琉璃格外的不喜。
南宫琉璃见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当时就威胁过她,说要是继续留在傅家,她有的是法子,让婉宁和肚子里的孩子从这世上消失。
她也陆陆续续连着送了好几日的堕胎药过来,为的就是想要婉宁,拿掉这个孩子。
不过婉宁,到底生活在傅家,而不是南宫家的奴婢,南宫琉璃就算送,也不会送熬好的汤药,自然是药材。
一副接一副,跟不要银子似的。
婉宁的房间里已经摆了好几副堕胎的猛药,只要熬一包喝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容易就被拿掉了。
是啊……
一碗汤药,就能让一个无辜的生命,被抹杀在摇篮之中。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自己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哪怕是离开傅家,没有嫁给任何一位少爷,都不用担心今后,还可能带个孩子。
可是当她看着那些真真切切的药材,尤其是那味红花,心头的恻隐之心像是被人彻底给挑了起来。
孩子的出现,说到底全都是因为自己。
她也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将这个孩子给留下来。
在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疯女人,心头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我现在只担忧一件事,我肚子里这孩子,到底不是二少爷的,二少爷说不定会介意,云歌姐姐以前就教过我,这世间的人,总是对女子是那般的苛刻。”
尤其是女子的清白之身,有一些男子,看着格外的重。
一旦失了身,或者跟其他男子有过苟且,那时候容易被彻底放弃,不然浸猪笼那些风俗……也不会诞生。
“我不是故意瞒着他的,只是……只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将这件事情告诉傅煜宸,虽然南宫琉璃,对我怀有恨意,但我知道,她说的话不假。”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去免费帮别人养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自己同父异母大哥的。
在某些男子眼中,这就是天大的耻辱!
婉宁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语气虽然轻柔,但却格外的油腻,“这么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若是傅煜宸厌恶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我就独自一个人走吧,这世界这么大,离了谁都能活。”
“虽然还未成亲……就有了孩子……难免会落人口舌,但这是我自己的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我不忍心,也做不到,就用一包猛药,直接堕了……”
选择这条路,婉宁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大不了今后就独身一人,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得辛苦点,靠着自己的手艺,总能混口饭吃,也能把孩子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