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林大哥……”苏公子不断的叫着发呆的林平之。
林平之这才回过神来,花船离开岸边有一段了,原来这一发呆竟然过了十来分钟了。
苏公子不知林平之在想什么心事,一会衣角无风自动,一会竟然直接在船头坐下,但是大家都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林平之渐渐融入到夜色和星辰中,似乎存在,又似乎消失的错觉。
林平之一站起来,苏公子很明显的感觉到白衣飘飘的林平之风度气质有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五分风流潇洒的清逸、三分不可一世的孤冷、两分入世又出尘的惆怅……
梁诗诗美目涟涟,注视着林平之,看着他单手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呼出来,脸上露出微笑,眉目英伟,容颜冠绝于世,英华内敛。
难怪,一天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和整天思索宇宙星辰运转奥秘的人,气质肯定是有如云泥之别的。
林平之这才有空打量:这艘花船极大,上下两层,前后一百多步,十多米宽;装饰的极尽奢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自不必说,整船被鲜花布满,仿佛花的海洋,各种花香四溢,周围的船只都被比了下去。
船上窗户极多,大大小小、五连六色的灯笼和烛火通明,每个窗户都是一个房间,来往皆是身着绫罗绸缎的富贾和江湖豪客,花枝招展的美丽女子容颜如花,笑如银铃,穿梭在熙攘的宾客之间。
登上船只,才发现船舱里边别有洞天:一层正中间空出来一大片空地,布置成繁花锦簇的明亮舞台,在船上的任何一个房间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央舞台。
刚一上船就有四位清秀可人的少女一左一右抱着林平之和苏公子的胳膊,几女都是训练有素的清官,并不刻意讨好献媚,只是殷勤亲切的介绍着自己,吐气如兰、声音清雅,也没有媚俗的老鸨嗲声嗲气的挥舞手绢喊着什么:唉油!客官……。
此时舞台上在变着戏法、耍着杂耍,还有几位身着五色劲装的美丽少女,或像燕子般翻跃、或像金雀般临空舞动,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两位银装少女一跳两米高,在空中把一位红衣少女推上四、五米高空,三人同时鹄子翻身,洒下漫天花瓣和金箔,船上叫好声不绝于耳。
苏公子在前领路,转入一条没有什么人的通道,直接向二楼走去,这应该就是贵宾通道了,免去了人群的嘈杂打扰。
苏公子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来往打招呼的达官贵人都是他的熟人,他谁也不冷落,还不停的向林平之介绍这“福禄花船”的各种妙处。来往的人看林平之身后易容成范冰冰样貌的梁诗诗,都不由惊艳,但也不会造次。
三拐两拐进入二楼的一间包房,从水晶珠帘看下去,正下方刚好是一层中间的舞台,看来这里是全船最好的位置之一了。
室内空间不小,布置不像外边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反而有些清雅出尘:墙上名家字画,竟然有一副唐伯虎的仕女图;金丝楠木的躺椅上铺着白狐皮毛,旁边小桌上的香炉燃的竟然是千年沉香,墙角的巨大圆床上铺的是纯白的北极熊皮……
躺在椅子上,一群打扮得像皇宫宫女的宫装秀女鱼贯而入,摆上各色水果小吃,给林平之捶腿捏肩、喂林平之吃水果。
林平之哑然失笑,这“福禄花船”是把客人当皇帝来伺候,他对薛亮和石磊说道:“你俩下去玩玩吧,也放松放松。”
薛亮和石磊有些为难,但是看到魁首身边有这么多人照顾,还有梁诗诗伺候,又有知府儿子苏公子陪着,大庭广众之下也出不了什么意外,就知趣的退下。
苏公子与秀女调笑几句,对林平之说:“还是拖了林大哥的福,否则凭我苏俊逸的面子,今晚恐怕还订不到这天字第二号的包间!”
梁诗诗好奇道:“哦?那天字第一号包间被谁订了?”
苏公子就等着这么一问:“当然是苏州第一公子:崔通判的儿子,崔公子订了!”
梁诗诗不屑道:“什么苏州第一公子,定了也是白搭,他今晚是肯定来不了喽……咦,为何说托公子的福呢?”
苏公子说:“姑娘有所不知,这天字第二号房早被十三连环水寨订了,是为了林大哥,水寨才特意让出来的!”
这时楼下舞台上突然一静,一楼、二楼各个包间的贵宾都探出头来,台子中间有人扬声说道:“第三次天下花魁竞艺,福禄花船,进入决赛者共计十七名丽人,今晚将会决出江南头甲花魁,各位贵人可以下注买头名花魁了,赌胜者不光可以赢取巨额奖金,投注最高者还有机会一亲花魁芳泽!下注结束后竞艺开始!”
还没说完时,全场就已经沸腾了,人群激动的议论纷纷,大概内容是:前几届下注只赢奖金,最后决出的花魁,大家再竞价买初夜,谁出价高谁**,这次竟然是谁买对、投中的花魁如果夺冠了,下注赌金最高者直接**!
议论声很大,但是台上那人运足中气,声音顿时盖过全场嘈杂,内力修为颇为不俗:“比赛中可以再次下注,可以转投别人、也可以加注!”
嗡!又是一波更大的嘈杂议论声,苏公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生意场老手林平之一听就明白,这种做法是营销的高级手法:开始的下注是盲投,谁也不知道别人下注多少,为了拔得头筹和**机会,只会一把就下最大赌注;比赛中可以再次下注,让赌错花魁的人再赌一次别的花魁,下注的次数不限;最后可以加注,让没有什么信心的人不断加大筹码,就成了无上限的赌注,这就让这场豪赌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林平之问:“上一届花魁初夜卖了多少?”
苏公子略一回忆:“记得是八千八百两。”
林平之也很意外,京城再大的清官,再漂亮的花魁,也只听说过卖了一千多两银子,八千八百两银子可以买下整艘“福禄花船”了!
要知道二三两银子够普通的一户小康之家生活一个月了,这说明这次的“花魁大赛”主办方营销手段极其高明,更说明这南方商贾富豪的家资,和整个江南的富裕程度是远远大于北方的京城。
林平之不禁好奇的问:“这花魁大赛的创办人,和这么多花船青楼的所有人到底是谁?”
苏公子:“此人颇为神秘,人称桑桑大娘,突然崛起与五六年前,创办这日后名满江南的‘福禄楼’,此人结交朝廷官员、江湖人士、奇人异士,八面玲珑,不到两年就吞并江南大部分高档青楼、花船,虽没有证据,但据说其手段颇为狠辣。”
林平之沉吟:桑桑大娘,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在花船的另一头,一间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里,林狂花对面前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冷傲美妇人说:“师父,快有两年了吧,我终于又见到您了!”说着扑倒在这美妇人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美妇人竟然是林狂花的师父:日月神教长老——桑三娘!
桑三娘说:“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哭!快起来,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还有,你怎么易容成了这副摸样?”语气虽是冰冷的责备,但饱含满满的亲情,两手抚摸着林狂花的头发,擦着她的泪珠。
桑三娘虽是冷若冰霜的表情,但慈爱的眼神透露出她真实情感。
“师父,我现在叫林狂花!”然后贴近桑三娘耳朵悄悄说:“我找到了教主的传人!”
“什么?!”桑三娘大吃一惊,林狂花又凑近一分,悄悄的说了整个过程,桑三娘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激动。
桑三娘:“原来是最近突然崛起的林平之!虽然他武功高,自恃有吸星大、法在身,但行事太过冲动、太不计后果了!先是单挑江南第一大势力十三连环水寨,又囚禁第二大势力长河帮的二当家欧阳重和吴启荣大侠,竟然弄残了了崔通判儿子的手!他把此地的江湖大势力和官方实权人物得罪了个遍!”
林狂花不在意的说道:“少主雄才大略、算无遗策,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师父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你们太天真了,为师创办这‘福禄楼’以来,江南大大小小情报尽在掌握之中,他现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而不自知!”
“原来‘福禄楼’是师父创办的!”
“不要打岔,连环水寨是整个苏州的第一大势力,而大河帮在崔通判和我们神教的支持下想要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江南第一大帮!这江南武林本身就风起云涌,眼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林平之此时突然介入,同时得罪了水寨、大河帮、崔通判和我们神教,作为一个搅局者,他当然会成为众人合力打击的对象。”
“少主武功高强、势力庞大,倒也未必怕了他们,再说现在师父知道了林平之就是少主,我们神教肯定会帮他吧!”林狂花满脸期望的问。
“哼,所以说你太天真了,崔通判手握兵权,性格睚眦必报,谁也阻止不了他报儿子的断手之仇,水寨和大河帮之争,说白了就是咱们神教与正道门派的一次交锋,更是谁也阻止不了!再者说,神教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因为神教派来了一位实权派高层,全面指挥这次江南武林的巨变,其武功、心智、权力深不可测,不是为师能抗衡的。此人已经布好了局,联合了所有江湖大势力和朝廷力量,今夜必杀林平之!”
看林狂花听得呆了,桑三娘继续说:“今晚围杀林平之的大批高手估计已经到位了,有长河帮帮主‘长河神剑’聂剑雄与帮中一众高手;吴启荣大侠的大哥‘落日金刀’吴应龙;连环水寨都派来了排名靠前的两位寨主;崔通判肯定会调派军中高手,甚至直接出动大量军队官兵;再加上我们神教那位实权派高层从中调配指挥,布下天罗地网,甚至有可能亲自出手,林平之今夜是四面楚歌、八面埋伏、十死无生!”
“啊!师父,我要去通知少主!”
“站住!”桑三娘寒着脸说:“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林平之太过于年轻气盛,仗着武功高就这么无法无天,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刚则易折!让他吃吃苦头未必不是好事,况且,他连这点危机都应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少主?如何能放心的把夺回日月神教的重任交给他?他连这点危机都应付不了,怎么对付那东方不败!”
“可是……”
“没有可是!他行事如此不计后果,毫无顾忌的杀了长河帮的二当家和吴应龙的弟弟,聂剑雄和吴应龙怎么可能放过林平之?今夜我们就静观其变,他要是胜,我们就认他做少主,忠心辅佐他救出任教主、诛杀东方狗贼、光复神教!他要是败,我会想办法留他一口气,好问出任教主的下落。只要能救出任教主,再收几个传人、多教几个徒弟不就行了!”
“我们没有杀欧阳重和吴启荣,他二人只是被点住了昏睡穴!”林狂花惊道。
“哦?难道是……”桑三娘沉吟着。
“师父!一定是陷害,凶手另有其人!”林狂花带着哭腔哀求道。
“哎,这些都不重要了……为师也有难处,神教这次来的高层,和咱们不是一个派系的,更不是一条心,为师辛苦创办这‘福禄楼’和你领导的两支劫掠队都是为了寻找任教主而筹集银两、收集情报的,教中可能有所察觉,是来收回权力来了!我也希望林平之胜,要是他输了,咱们师徒辛苦这么多年积攒的无数银子,创办的这么庞大的势力和青楼情报渠道,都要拱手送人!”
“啊?神教派来的神秘高层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