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皇国攻防战(1 / 1)樱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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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一派混沌景象,鼓点声声激越,漫天黄沙被飓风驱散,渐分清浊,湛蓝天空中太阳似烈火熊熊燃烧,大地一片焦灼之貌,黑石遍野,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尽显凄凉,远看秃山丘陵绵延起伏,近看平原沟壑交错,干涸的地表密集分布着无数狂乱不羁的“坑穴”——巨大的脚印,尤冒着干热的黑烟,到处飘浮着易于窒息的重金属气味。

渺渺沙尘褪尽,遥遥天地间一座幽峰赫然耸现,山麓地带堆砌着数不尽的灰蓝影子似潮涌,顶峰与天相接显现出幽冥般的古堡,聚集着世间最为阴暗恐怖的气息,那里被称作是地狱恶魔的巢穴。

通往幽堡的天阶怪石嶙峋,骷髅堆积如麻,虫蛇蹿动嘶噪,鬼树魔花开道,一个红影轻飘而过,甩着条红狐尾巴,黑发细眉,娇眼多姿,她行走不慌不忙,双手捧着一只白骨器皿,里面盛满了猩红的血浆,随妖狐步小心翼翼一荡一漾,鬼火缠绕蔓延,攀缘而登,映照着狐狸姬进入魔堡。

“这是他们采集的鲜血,请蚩溟大人享用——”

昏沉幽冷的魔窟里,狐狸姬呈献骨杯,面目阴郁的蚩溟抓举血酒狂饮,咕咚,咕咚,似凄寂的血池中泉眼滚涌,令鬼魅也毛骨悚然,狐狸姬便伏在蚩溟足下。

“真舒畅!”

蚩溟一气饮尽,摔落血杯,容光焕发,他顺着狐尾接住她娇手,惬意道:“苏姬,你真是越发动人了。”

“大人……”狐狸姬红脸抽手,虽似腼腆,却是惊怕。

“待本冥王征统天下,你就是冥后。”

蚩溟哄然大笑,举首喝令,幽幽古堡凄厉隐嚎,魔窟内立时幻化出两尊黑影,分别是第四、第五王将——宝马与萧恩·瑞杰,披着黑甲斗篷,就像矗立在暗夜里的两只神像。

“回蚩溟大人,前线战况异烈,双方铁甲军团势均力敌,请调派铁甲兵增援!”萧恩回禀道。

“皇国大势已去,只要冥王发威便能立刻将其移为平地——”宝马恭维道。

“蠢材!这点小事难道要本王亲自出马。”

蚩溟勃然大怒,叱责之力如鞭挞、似雷击,令宝马和萧恩招架不住并深感惶恐,幸好狐狸姬婉言劝说及时平息了蚩溟的恼怒,随即,幽暗之中一个男影顿然闪现:

“蚩溟大人,属下愿领兵出征!”

来者垂发沉面,神形俊逸,敏锐目光透射深邃情绪,披挂黑色羽翼宛若苍鹰,他在二十王将之中排列第十位,名叫暗翼。

蚩溟默然应了,只是些许沉闷:“暗之天去了哪里。”

“这个……不曾见他,或许是去勘察战场了吧——”宝马谨小慎微回答道。

巍然阴寂的幽堡,深绿魔光攀升高照,聚积在山脚的灰蓝魔影纷纷异动,像得到号令一般发出金属碰击的巨响,整座山峰随之震撼,一片灰蓝海潮奔腾推泄,带着魔王指令,铁甲兵团倾巢而出!

方圆数百里戈壁荒漠,杀气腾腾,只在千里之外渐渐浮现出广袤平川的新绿,那里有广阔的草原,有繁茂的森林,还有连缀成片的湖泊。太阳光温柔笼罩着,空气绵软而飘渺,繁花似锦簇拥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浸没在淡淡金雾里,宏伟庄严而华丽。

阳光拂照精美的柱石,透过宫殿柱廊倾射在宽整的墙壁上,安静的回廊温暖而朦胧,似迷梦一般,走来了朱塞佩·加卢卡的孤影,他身穿鲜艳的蓝披风及深蓝铠甲,在热光中深沉闪烁梦幻光辉,他昏昏欲睡,凭感觉驱使脚步,直至跨进女王大殿,意识才逐渐清晰。空廓的金色大殿,惟有水痕静候在王座旁侧,而王座之上安然显现女王仪容,她雍容华贵,深妙的魅力中散发着无比亲熟的使人迷醉的气息,加卢卡决然不敢相信自己双目所能辨出的她的身份:

女王尾浦司!

滚烫的血与泪顿时在加卢卡体内交融沸腾,心中持久的深情思念立刻充盈大脑,冲破他身心所有的防线,附着在火烧的精神之上,躯体仍冰冷如寒霜冻雪,渐渐地,再度被女王风姿温暖溶解,能够透彻嗅到女王清淡深沉的香气,更加清晰地目睹女王亲和纯真的容颜,这难道是梦吗,加卢卡伫立在王座前,抑制不住脑神经的抽搐,似将崩溃。

“加卢卡公爵,快向女王陛下请安吧。”水痕轻语提醒。

一时间,加卢卡几乎无法克制眼泪的涌出,自然而然屈膝直下,雕塑般僵沉的躯体便坚固地跪在王座前,坦然陈列在女王面前,像守护她的磐石。

“我已派亲随伊索蕾前去应战,加卢卡将军不必担忧。”

女王尾浦司动容致意,那充满温情的眼神里盛载着对加卢卡的牵挂,她微微展露笑貌,关切的目光渐显亲近温柔之气,于是从金粉长袖中轻慢伸出白玉般漂亮的手。

“加卢卡将军,到我身边来——”

尾浦司笑容可掬,是在命令,又像是在递礼物,加卢卡稍感迟钝,瞬即忘却所有感触,携着全身酸疼和亲熟感动之心痛,像着魔一般习惯起身而去,悉心接捧,和往常一样,尾浦司用最惬意的目光看了加卢卡一眼,将手递给他,安然离开王座。

大殿前角是王宫最为靓丽的观景台,灿烂的阳光射入金殿堂,掀起朦胧之气淹罩女王与加卢卡的身形。水痕不禁轻叹:他不仅得以目睹年轻女王的真貌,更深刻认识了加卢卡心中的女王,两人之间的微妙感应实在太过传神、太过理想化了。

“好温暖啊,这令人安心的阳光——”

尾浦司轻合双眼,阳光拂洒她闭月羞花的容颜,温馨的呼吸面向整个世界吐露心绪,观景台下,广阔无垠的碧绿之中镶嵌着皇国花园,万紫千红,芳香醉人,映照着女王自小长大的快乐影子。

“安心吗,加卢卡将军。”

尾浦司深望远方,温柔声音像在安抚世间一切受伤的心灵,不经意间,加卢卡变成双手举握,将女王的手贴靠在他胸前被太阳晒暖的蓝色甲片上。

“安心吗……”

加卢卡恍恍惚惚重复着,脉脉端详着女王尊容,第一次敢如此细致地注视女王,心碎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尾浦司转过娇躯,仰首凝望高大的加卢卡,她安静的神态中渐渐流露出温婉欣悦之容,她清纯地笑了:“还想拿我当小孩子吗,加卢卡将军。”

加卢卡却已泪流满面:女王真挚的笑容就像阳光那般充满温暖,她至高无上的爱,定能像阳光一样播洒世间,令黑暗解体,使阴霾破散,让梦魇结束,甚至摒弃死亡令地狱重见光明……女王的爱,只留给敢于并能够接受女王之爱的人。

这一点就让女王尾浦司的王将与铁甲兵来证实吧!

遥远的荒凉大地怒涛翻卷,两支声势浩大的铁甲军团兵戎相见,狂风浪涌形成一片灰蓝的无垠海洋,发出声声怒号的便是那些传说中不朽的钢铁战士,它们是缔造皇国的稀有金属,是天神的完美创作。

铁甲兵身高约为成年人类的两到三倍,机体由神秘的灰蓝装甲组合而成,坚不可摧,凶猛强悍,武器为一把半身长度的金属刀,颜泽与机甲相同,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发出闪耀电光,将全身重量与威力集中在刀锋挥斩瞬间,给予目标最为强猛的极端打击,它接受唯一的指令调度,而毁灭目标是铁甲兵内置程序中不可修改的指令。

唔噢噢——

恐怖呐喊此起彼伏,凶悍的铁甲兵相互撞击拼杀,当这些战无不胜的勇士将矛头指向对方,毁灭力量竟如正反粒子湮灭之势,绚烂而凄惨,灰蓝浪涛之中没有血色点缀只有昏天黑地的血腥炸裂。

盘踞翻滚在荒漠的灰蓝海洋迅速萎缩,看似混合物实际却像两种物质正在中和,忽然间,其中央猛烈爆开奇异火光,逐渐分成一黑一白,交撞激战几个回合,铁甲军团渐渐分离,只见黑白两个人影对击在一起,像吸收浓缩了两军战力精华,强大对抗能量使他们像磁铁一般静滞吸引,硝烟朦胧又清散,那矫捷如鹰的黑影是第十王将暗翼,而对手在白影之中显现出女人身形。

“伊索蕾,他们果然是派你来了……”

暗翼凝神呆望,冷漠神情中渐显温柔悲凉,形如羽翼的披风在漫漫焰火与铁甲兵的震天怒吼中烈烈颤浮,女人神形充满白雪一般的纯净,至真至纯的秀容里却满载着伤感与极大痛苦,她深沉说道:“翼!跟我回去吧……”

伊索蕾是二十王将中的第十一位,她是女王尾浦司的挚友,一位美貌绝伦的公主,伊索蕾代表着高贵,是神话时代感召力量的化身。

“太迟了,伊索蕾,我已经遗忘了过去纷繁绚丽所谓幸福的生活,人都是贪婪并邪恶的,与其将虚伪的生命视作财富,不如露出本性,接受地狱恶魔的洗礼!”

暗翼字斟句酌表述他所贯彻的信仰,猛烈的火光推扯着他与伊索蕾之间毫无间隙的距离,形成一个球状屏障隔绝了外面千军万马的撕杀,整个世界变得无比凄静,战火默然映照着伊索蕾温润明澈的眼睛,直至那目光令暗翼无法直视。

“翼,难道……难道连我也要忘记吗,如果你真的认为和我在一起也不算是真正幸福的话……”

伊索蕾伤心摇首,忧郁的神情失去了女人的矜持,无法抑止情感的宣泄,在这冷漠无情的铁甲兵战场上,人心是那样的脆弱,就像焦土里那些幸存的野花一般显而易见,经受着无尽的摧残却更加渴望生命的力量。

“没错……你这个女人,迟早该是恶魔的供品,是想被他们杀掉,还是死在我手里!”

暗翼猛然发力,屏障瞬时解除,被迅疾推出的伊索蕾冲撞跌进铁甲军团,激起一片灰蓝铁甲汹汹咆哮,伊索蕾翻身跃起,又被迎面追来的暗翼凶猛压击,乱石飞溅,泥土开裂,数十铁甲兵接连被震倒,折臂断腿致使线路破损,继而引发大火和爆炸。

“振作点啊!伊索蕾!你心甘情愿等死吗!”

暗翼发出凶咒,在熊熊烈火中施放冰封魔力,带着冰锥疾雨直扑而去。伊索蕾抽身幻化,扭转咒语降下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战场瞬间变成银海,铁甲兵的热能涌动在广阔的银河里形成点点的蓝,伊索蕾与暗翼拼杀而出,盘旋在流动的战场上空激斗,犹如一只黑鹰与一只白雕,争抢彼此的领地,抢夺彼此的身心,决不息止,直到其中一方首先放弃或甘愿奉献。

“我的真心全在这里!翼!你拿去吧!”

白影突然幻旋解开周身防御,变回一个素净白衣女子,白裙飘飘,伊索蕾将心口朝向奔袭而来的攻击,宁静的面容褪去感伤,浮现出无比温馨的憧憬。

“什么!”

瞬息的震惊却已来不及了,在卸取她真心的前一刻,依然保留着滚热的爱意,这就是幸福吗!顷刻间,暗翼旋身阻挡自己的进攻,做出一个超脱常规的举动,天空炸响!

呜!血光喷流溅射,伊索蕾被奋力护入暗翼怀中,回返击撞的结果却令暗翼自残右手!

“翼!”

热血浸透了伊索蕾的衣裙、肌肤和心灵,暗翼那痛楚且单纯的眼神给予她的不止是震撼,伊索蕾在呵护中跟随着温热的喘息徐徐飘降,高空隐约传来细微响动,暗翼顿然阴郁警觉,只觉得背后一支隐力迅猛作出反应,风驰电掣直钻入心。

“当心!”

暗翼推开伊索蕾,被一道冷光戳破直入,冲进胸腔!呜!前胸喷血窜出半截灰蓝闪烁的异物,那是铁甲兵的刀具!

“真抱歉啊,暗翼,我刺偏了——”

随着一声阴冷嘲笑,接近两米的长刀被浑然拔出,空中立时现出ACE的身影!

“翼!”

吐血倒落的暗翼被伊索蕾惊惶接抱,一直坠入战地火海的深渊,落进铁甲兵的嘶吼与残骸之间。犹能听见ACE发出的隐笑,仿佛在见证他明智而果断的抉择。

“翼!翼!”

暗翼微弱的气息似乎就要被剧烈的疼痛和战场的嘶啸所淹没,他已不能以任何方式再来拥抱伊索蕾的真心。伊索蕾血泪模糊抱起暗翼重伤之体,仰首高喊:“蕾龙!”

弥漫在战场上空呼啸的幽气暗云间应声出现一只飞腾的黑龙,引颈甩尾,以强猛之势旋起狂风撕开铁甲兵紧密的阵营,俯身扑向地面,当被冲散的铁甲兵马上又再度汇集激战的时候,一跃而起的黑龙却已携带了伊索蕾与暗翼远走高飞。

空气冷热交加,变化无常的天气吞没了太阳的影子,遥遥无期的战火进入白热化,远方阴沉的天空中浮现地狱山峰上的恶魔堡垒,它正向这个世界散发着最为深重的毒魔之气。

“冥王,ACE贸然行事,可能会影响大局。”

魔窟之中,宝马慎重进言,不以为然的蚩溟继续把玩狐狸姬所能带给他的小乐趣,倾听着狐狸姬的甜言蜜语,似乎早把战事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却是默许让ACE打击女王的先锋,从而掌握毁灭皇国的先机。蚩溟舔着血杯,沉闷焦躁,皇国半数以上实力最高的王将明明都在他手里,为什么对方依然能够撑到现在,莫非果真如智晶所言,那个女王能与地狱魔王相抗衡吗,如果是的话,身为冥王,蚩溟一定会亲手砸破那漂亮脑袋,喝尽美血。

“蚩溟大人……ACE对我承诺在先,那个……”

幽窟中的第十三王将雨季,早已按捺不住欣兴,由俯首参拜改向前行,对蚩溟消除了以往的胆怯,暗暗抬起头,她张狂道:“攻陷皇国之后,我就是新的女王,没错吧。”

宝马与萧恩听闻心惊胆战,蚩溟神情未变发出低微兽喘,松开狐尾,只是静听雨季肆言无惮。

“我做了女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凡是征战有功的都有赏赐,就算想要得到更高的权力也不是不可以的,呵呵……”

雨季自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但自从她深刻意识到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王位接班人这一点,她就没有想过要丢掉这个机会和荣耀,势在必行,绝无妥协的余地。然而她太天真了,蚩溟只是静听完她的要求,起身走来,在宝马和萧恩深感大祸临头而惶恐不安的时候,雨季却还仅仅惊怕等待蚩溟的反应,蚩溟走到雨季身前,表情平淡,伸手从一旁拉出宝马的刀,瞬间的沉闷,雨季犹在呆笑,即被猛重的魔刀当面劈砍,落得个血骨分身仰翻断裂!蚩溟面无表情转身回去,何等恐怖,压抑着宝马和萧恩深沉的喘息,挡不住狐狸姬的惊哭,如死亡一般凄寂的幽堡已然是魔鬼的墓穴。

风沙过后,一片荒烟飘绕的惨淡风景,远处战场的撕杀隐隐绰绰仿佛天边的闷雷,茫茫荒瘠干涸而炎热,一个孤单的白影正迈着疲惫不堪的步子,洁白的倩装连同那金发粉面已落满尘垢,苍白干裂的嘴角微弱颤动,身体摇摇摆摆,燥热的土石踩在脚下,如同地狱里煎熬,这女人她正是唯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

唯月喃喃低语,挺立酸痛的身体,两眼迷离不知该寻觅何处,极度劳累和缺水威胁着她,她快要虚脱了,不知该逃向哪里,她相信这是上天给予她的惩罚,将她独自打进地狱世界里,不再有生还的可能,就连回光返照的机会也不会有了!她好想痛哭啊,却才发现眼泪也是奢侈的赏赐,炼狱炉火般的惨境夺走了她脆弱的伤心权力,仿佛要烧干她的血液,让她枯竭而死!唯月绝望垂首,痛不堪言,朦胧中,恍惚看到脚下露出一丁点白,唯月止住慌错的脚步,她不敢相信,那竟是一朵白花,在烈火焚烧过的蛮荒之地孤挺盛开的野花!

“太不可思议了……”

风沙微拂,唯月晕沉沉倒在地上,两手轻拢捧护那娇艳的花朵,它多么弱小,大概随时都会被残忍摧毁吧,可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毁灭中活下来了,它真的好美,美得让人心动,让灵魂为之震撼,唯月温柔注视,显露出安详神情:“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空旷的荒野升起一个秘影,伴着轻远的脚步声引开唯月的视线:烟幕中燃亮一对海蓝珠子,起伏跳动,透射出深幽静谧的寒冷,那是一双猎奇而来的眼睛。

他逼近了!唯月浑身紧张无力,虚软的手脚支撑身体奋力向后挪动,然而那蓝眼便像毒蝎一般摄取了她仅存的体力,令她如同遭遇电击全身麻痹而不得动弹,直到蓝眼渗透烟幕而出,使得整条人形清晰显现在了唯月面前,那竟是第三王将暗之天。

“不必慌张,你碰到了吸心恶魔暗之天,你真该为自己感到庆幸,我会让你脱离躯体的苦海,在憧憬之中幸福死去——”

暗之天露出诡笑,双眼射出蓝光像冷刀割划唯月的肌肤、切断血骨、直至深透心房将身心戳穿掌控。唯月急促呼吸,身体却因感觉不出任何痛苦而舒缓放松,她凝望暗之天,神情悲凉起来:

“萧……萧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唯月空虚乏力的身躯激切颤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猛然翻身站起来,一直走到暗之天面前,她不知所措潸然泪下。

“我是暗之天,很久没有吸食年轻女孩的灵魂之血了,你快过来吧。”

“萧大哥……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以为我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唯月抓住暗之天的臂膀,痴痴望向那沉郁面孔之上的蓝眼,她感到温暖欣慰,思念了很久的萧寒月终于回到她身边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吗,一定是天堂的召唤吧……暗之天冷冷抬手,顺着唯月纤柔的腰滑上脊背。

“萧大哥……我真高兴……我好笨……我以为你不要我呢……”

唯月泪流不止,安静幸福地偎依着,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暖,好幸福啊,这种怀抱她从来都没敢奢求过,即使身在地狱,即便立刻就要葬身火海,她都很满足了,这份温暖她会永世难忘。唯月哭得过于强烈,咳嗽起来:“萧大哥……对不起……”

“没关系,我很乐意控制你,你会乖乖地把一切都奉献给我——”

暗之天沉静黯淡的笑容里浮现出意料之外的满意,这个特别的女人果然是一块宝贝,不枉他费心汲取一番了。

“萧大哥……我知道你喜欢黄头发的女孩……我偷偷染了……我是不是很没用……一直不敢对你表白……我怕……”

清晰的触觉令唯月静闭双眼,泪水浸透了她的心意,她松软昏靠,被嗅着满是灰尘的黄头发,被托举起泪脸,就这样配合着。

“萧大哥、萧大哥……你要对我负责……”

“不必介意,一定负责到底——”

暗之天欣然使力,没想到这丫头竟同时具有激起人类意趣的滚滚不息的热度和值得魔鬼亢奋的源源不断的阴寒,实在是罕见的猎物啊。

接受并经受着恍如隔世的待遇,唯月禁不住哭泣,辗转间,地面上一朵微白小花映入眼帘,淡淡的清香竟勾起唯月方才的记忆:

“你……你……你不是萧大哥……”

“什么?”

暗之天突遭推挡,还在迟疑之中,见唯月顿然已变清醒,她瘫软的手带动全身力量立即给了暗之天一记耳光,她惊恐退后爬起身来,惶惶穿戴衣物,发出疯狂哭喊,像只受惊的白鹿调头便跑。

“怎么可能……”

暗之天捂着半边脸,两只蓝眼惊奇闪烁,嘴角郁闷而气恼地抽动,他抬起脚凶猛踩去,将那野花碾得粉碎,弯曲的手掌瞬间聚积杀戮之气:“不可能的,从来不会有人逃过暗之天的吞食,她的灵魂应该已经被我汲取了才对!”

热风卷着沙尘渐渐淹没唯月奔逃的身影,荒漠中悠悠荡荡响起隆隆的雷声,暗之天蓝目远眺,神情阴冷,手中杀气降温熄灭,沉静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让你跑,跑吧……”

唯月跌爬摔滚,带着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精神的极度创伤甩着热泪摸索逃亡的方向,她果真没有机会了,永远失去了至纯的珍贵的被爱的机会:

“啊——啊——啊——啊——”

纵使突破运动的极限,也无法冲破时空的壁垒,发狂的唯月在硝烟迷漫中胡乱窜动,碰得头破血流,终究逃不出命运的掌心,不知不觉间闯进铁甲兵的战场,置身于怪异的吼声和剧烈的响动,灰蓝装甲互溅灼热的火星,那些高大威猛的家伙便像踩蚂蚁一样朝她开过来了!

“啊——啊——啊——啊——”

铺天盖地的,一只巨足从唯月头顶疯狂踩下,声势如山崩,唯月僵立在原地,惊悚目光随着旋舞的长刀呆滞,仅仅看清了那只铁甲兵肩部醒目的编号——992015!

呜!血光从铁甲军团的缝隙中溅射得无影无踪,只有那被染红的残衣在战斗过后流落于凄凉荒野显现出那么一点可怜的白……

智者曾说过,铁甲兵是为拯救人类和保卫国土而创造的,但是人类必须要做好被它踩在脚下的准备,如此一来,进步才不会因矛盾而静止,因此,铁甲兵是踩在人类尸体上的战争兵器。

烟消云散,一道飞影忽隐忽现从焦土上空掠过,像只穿梭在密林间的绿鸟,灵快而不露声,带着荒漠所没有的新绿,不时悬停在空中,探摆着人形,一双碧绿翅膀抖得比蜂鸟还要快,她不是天使,而是传说中的“飞行王将”,即第十九王将,渡濑悠游。

勘察战场是渡濑悠游的本领,只要鸟儿能去的地方,她都能去,她天生长着一对举世无双的绿翼,散发着动人的鲜彩,更特别的是她天生贪玩,只因她还是个小姑娘!

渡濑悠游闻出空气当中的血腥,咳嗽了几下,她最不喜欢恶浊的气味了,于是抖抖翅膀继续向前飞行,忽然,一股气流穿破平稳的空气从地面直冲上来,渡濑悠游觉察得早,急转回旋,一支耀眼的灰箭正迅猛朝她飞来,渡濑悠游调转起舞,轻轻一躲,侧首伸去,便将那箭咬住,一阵冰爽味道沿着箭身渗在舌尖,甜甜的,居然是菠萝味。

“哼!”渡濑悠游皱起眉头却稍感欣兴,转面朝下,疾舞翅膀,也似离弦之箭俯冲下去。荒芜的地面显示出一片平坦的泥土,一名流浪剑士背挎长弓仰望苍穹,那绿翼天使果然如期而至。

噌!归还的一箭射落在流浪剑士身旁,渡濑悠游便生龙活虎跳降下来,叉腰噘嘴。流浪剑士抛出个菠萝扔给渡濑悠游,自己啃得满嘴菠萝汁哈哈大笑,他正是第二十王将野明灰狼而已!

“你还笑!讨厌!”

“嘿嘿,悠游你这样成天到处乱飞早晚会被人给弄下来的哦!”

野明灰狼摆出鬼脸,渡濑悠游哪肯饶他,扑跳过去拎起小拳狂捶乱打,痛快淋漓将他欺负了一通。野明灰狼招架不住连连求饶,揉着疼痛的脑袋躲闪一旁,嬉笑道:“喂,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乖不乖啊?”

渡濑悠游撒娇不搭理。野明灰狼早知她心思,乐在其中,他舔舔嘴边的菠萝汁,然后拉开步子,弯弓搭箭指向天际:“悠游,来比比看你速度进步了多少!”

渡濑悠游马上就来了劲,撑开绿翼预备起飞。“开始喽!”野明灰狼随即射出一支快箭,渡濑悠游反应极为迅速,眨眼间似绿光蹿弹而出,野明灰狼也已全身发劲,疾猛一跳,人影呼啸跃入空中,不多久便稳稳落踩到那支飞射的箭身上!

一灰一绿两道飞影穿出云烟拨开了宽广的蓝天,飞行轨迹交扯互缠,争先恐后不相伯仲,恰似绿鸟与灰鱼在海面嬉戏,难得他们轻松快活无忧无虑,翻越云海,全然抛弃大漠戈壁的阴凄,羽翼鲜绿像引导生命之源,鸟瞰大地,绿野绵绵,溪流闪烁,下方已是皇国最富饶的疆土,再往前一点,便是金灿灿华丽的女王宫殿。

“灰狼你输了!我比你快——”

渡濑悠游嘻嘻哈哈追赶到前面,扑闪的翅膀搂住野明灰狼,两人翻转栽倒失去平衡斜冲下坠。

“喂!喂!”野明灰狼看不清方向摇摇晃晃被拽下飞箭,箭迹划过王宫宏大的建筑群独自向远方驶去,两个飞人便像抛落的绣球一般跌入神圣的殿宇,一直落进金殿正门。

“痛……好痛……”野明灰狼滚了进去,又被渡濑悠游压住,嗷嗷叫苦,殿堂凝重的气氛被打破了,明净的地面上急快映照出一个艳蓝身影:

“渡濑悠游,野明灰狼,你们在搞什么。”

立在面前的是满面忧虑的加卢卡公爵,悠游和灰狼连忙搀扶起身,脸红尴尬,一时并未收到加卢卡的问询,而是隐隐听见浮荡在殿堂空间里的悲伤哭泣,伸首望去,这才发现大殿中央血溢满地,微腥之气充满了这本该飘溢花香之地:

“翼!翼!”

伊索蕾手握恋人的冰凉肢体,悲容透出纯净无暇的神思,久久等待着恋人的真实心意。奄奄一息的暗翼发出清淡的苦笑,竭尽全力吐出了声音:“女王……”

“暗翼将军,我在这里。”

女王尾浦司走到近旁,清雅的眉宇间浮露关切,眼看暗翼就要断气了,只听他气息微弱悲惨:“我真蠢……这是……我应有的下场……”

“暗翼将军,伊索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是不会怪罪你的,为了伊索蕾,你要活下去啊。”

尾浦司低转尊贵之首,目光亲和。暗翼虽不省人事,却也见到了女王真容,在濒死之际深深体验并找回了王将的归属感,他流下了懊悔却又幸福的血泪,终于安静沉睡在了伊索蕾温暖的怀抱中,在伊索蕾的永久期待与陪伴下结束了生命最有意义的一刻,而终究没能对伊索蕾说出那深藏心底的爱……

尸体旁,沾染血渍的双手微凉颤动,水痕凝目转身,沉郁地摇首:“我很抱歉,女王陛下……”

王宫异常寂寥,暗翼死了,不知是叛军的损失还是皇国的悲哀,有谁在聆听伊索蕾悲恸欲绝的心声,他们的命运又该由谁来决断。加卢卡凝视尾浦司静滞的神态:往日浸含亲切笑语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倦容,镇定自若的女王气度和温柔细腻的女孩情感在点滴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可是加卢卡仿佛看到了相同的一幕,他依旧可以感触到近在咫尺的永别,而那个已被他泣血掩埋的正是尾浦司……

守侯在大殿角落的“飞行王将”与“菠萝王将”呆愣了许久,野明灰狼终于沉不住气,扯住渡濑悠游沿着王座后侧的通路溜了出去。

“灰狼你等等啊,女王会伤心的……”

“悠游跟我一起去流浪吧,远离那些纷争,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有多惨。”

野明灰狼牵着渡濑悠游的手,玩世不恭的性情中流露出少有的认真。渡濑悠游默然感动,她迟缓点了点头,却禁不住为女王悲叹。

战争的危险与残酷已使女王尾浦司身临其境,而争战的焦点不过是她所拥有的王位,可事实上人类所贪恋去追逐的远不止于此,毁灭也是一种需求。

“我不愿再让你们去冒险了。”

王座之上传来尾浦司平静而又深切的旨意,这让加卢卡与水痕焦虑不安,女王的善良与妥协预示着皇国的危机。

“女王陛下!请命我出战——”

殿外话音未落,即有一员金甲大将健步如飞前来叩见,他英俊威猛,年轻潇洒,长着一副迷人却不温和的面孔,似隐藏着满腹怨念,加卢卡回首惊疑:“J!你能行吗!”

虽是二十王将之一,J的综合实力只能排到第十七位,远不及叛军将领的平均级别,如若他去应战,碰到任何王将等级的敌人几乎都必败无疑,更何况目前操控战局的是排名第六的蚩溟的王牌魔将ACE,所能得到的结论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杀死ACE是本将的夙愿!请女王陛下成全!”

J的态度异常坚决,在女王座前久站不离。关于J的传闻很是特别,他被认为是具有神秘之相的人,J向来掩饰自己,没有人能看清他,他将女人的柔美与男人的刚烈完美融和于躯体之上,深埋于心,就连神魔也猜不出。

“J将军,你要保护好自己。”

女王尾浦司心领神会点了点头,J感恩叩谢,他翻起金披风,带着王宫的辉煌,虽斗志激昂却预示着粉身碎骨、不辱使命。

女王的安抚与鼓励,只有加卢卡最清楚,女王是不适合孤独哭泣的,即使被整个世界抛弃,女王也绝不可以抛弃这个世界,更不能抛弃自己,像落日在黑夜到来之前还要释放余热那样,她的微笑永不退却,即使不能够温暖整个世界流溢的凄寒,至少也会温暖她最亲近之人的心底。

遥远的叛军阵营,鬼堡魔窟散发乌烟瘴气,地狱恶魔蚩溟正以冥王的姿态和威势影响世间。

随着暗之天的归来,蚩溟消除了一切内在的隐忧。暗之天,宝马,萧恩·瑞杰,再加上ACE,叛军的绝对优势已经形成,扫清障碍之后,是到了毁灭皇国及其铁甲军团的时候了。

“暗之天,你来的正好,我给蚩溟大人准备了余兴表演,你也一起观赏吧——”

宝马冷笑鸣击手掌,魔堡里渐渐传来两个女人的叫唤,暗之天转动蓝眼心生好奇,他知道宝马的鬼主意不是一般的多,可是能否取悦于蚩溟就未必了。很快便有一只不知礼数的鬼狂奔进入魔窟,大呼小叫,这早在暗之天的意料之中,不过随后被押解进来的两女惶恐滚爬到蚩溟脚下的一瞬间,却让暗之天不由得一惊:

“艾蕾雅!”

两女中的一个确是艾蕾雅·福莱诺雅没错,另一个则是跟随她意外来到这世界的妹妹艾斯蒂尔·布里斯。身为王将的艾蕾雅落得这步田地真可谓悲惨,在蚩溟手里必然是活不长的,居然还有个凡俗女孩被她牵扯进来,大概是运气背到家了吧。看押二女的便是游蹿在古堡的无比邪恶的类鬼,之所以称其为类鬼,是因为他具有人的体征和不完全的鬼怪形态,他有三个分身,分别叫做小霍、小枫和小寻,个子矮小却不尽相同,其中两个规规矩矩押送囚犯,而第一个进来张牙舞爪、叫人恶心的就是小霍了。

“啊呀呀!大人!至高无上的宝马大人!小霍把人给您带来了!”

“混帐!这里最高的只有冥王蚩溟大人,还不快谢罪!”

宝马紧张流汗怒声叱骂,类鬼果然愚不可及。

艾蕾雅和艾斯蒂尔瑟缩在一起,浑身已被鞭打得伤痕累累,在这幽暗的世界里,恐惧和伤痛无处不在,她们无处藏身,蚩溟野兽般的面孔和喘气揣度着她们每一根刺痛的神经,饥寒交迫,仅有的一点温度来自于狐狸姬看似善良的眼神,总算还有一丝人气,整个魔堡顿时充斥着类鬼的哭叫——抽打着自己嘴巴直喊:“冥王恕罪!冥王恕罪!”

“蚩溟大人,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呢,这两个女孩……”

狐狸姬忧心忡忡,她很清楚这姐妹俩将会有什么样可怕的下场,而蚩溟不闻不问,似乎也在期待宝马的节目。

“没有错吧,艾蕾雅?你大概也很惊讶自己没去皇国面见女王而是被冥王带到了这里,甚至连参与叛变的资格都没有了。”

打量着艾蕾雅血淋淋的落寞样,宝马露出惋惜之情,骨子里却是鄙夷的眼光。艾蕾雅的郁闷和仇怨无以宣泄,最让她愁苦的莫过于同她身处险境的妹妹,是她害了艾斯蒂尔,如果今天妹妹遭受伤害,她就算下了地狱也不会原谅自己!

“姐姐……他们是什么人……你……你到底是谁啊……”

艾斯蒂尔伤心哭着,原本以为即使被魔鬼吃掉也不会和姐姐分离,可未曾想到姐姐本身就和魔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好怕,怕的不是魔鬼之身,而是姐姐不能坦白的心绪……她多希望能在死前得到姐姐袒露的心,哪怕是魔鬼之心,可是艾蕾雅却望着她哭泣不语。转瞬间,类鬼恶毒的皮鞭又猛烈抽打在她们柔弱的身体上,皮开骨裂,嘶嚎阵阵,类鬼叫嚷着:“不准讲话!”

“蚩溟大人有所不知,这个女人是艾蕾雅私底下交往的妹妹,她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呢,如果大人感兴趣,就叫她们当场表演来看看。”

宝马凝眸暗笑,他所指的余兴表演就是这个了。听起来像笑谈,此等馊主意也就只有宝马精通,暗之天不禁为之折服,而萧恩却似乎还不懂是什么表演。

从鞭刑中熬过来的艾蕾雅惊惶失措,她和艾斯蒂尔的关系竟然被这样随意拿出来品评,她受不下去了,她纵使可以替妹妹抵挡鞭打之苦,却不能任由深爱的名誉遭受摧残,可她能怎么做呢,她已经没有反抗的可能了。

“快呀!快点表演!”

类鬼小霍冲跳上来又是一鞭,打得艾蕾雅瘦骨溅血,她便是这样一声不吭地保护着妹妹,将那足以抽死正常人的鞭子全部留给自己。渐渐地,艾蕾雅发觉妹妹正揉抚她的伤体,直到像往常一样吻她……艾蕾雅震呆了,艾斯蒂尔身躯像一股恒久的力量将她从黑暗迷茫的深渊里一点一点向上拽,她从未如此感触过她曾经质疑过的深挚情感,那背负着叛逆之名的迷惘之情,原来就是爱。

安静了的魔窟荡漾着泣吟,同为女人,狐狸姬难过垂首。蚩溟似乎这才看明白表演的内容,大为不悦,宝马也渐感气氛不对,萧恩则转面遮掩不知受辱还是遭罪,观者无趣,只有暗之天独自欣赏,心里却在讥讽,他倒要看看宝马如何收场。

“啊呀!快呀!动作快点!”

类鬼狂吼接连甩出几鞭,同时抽向艾蕾雅和艾斯蒂尔,这还了得,魔窟顿然响彻凄惨尖叫。宝马慌了神,眼看蚩溟已经不高兴了,类鬼小霍却还在狂殴令表演继续,如果蚩溟大发雷霆,别说类鬼,就是宝马也担待不起了。

“够了!够了……妹妹……已经够了……”艾蕾雅深长哭泣着。

“姐姐,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这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

艾斯蒂尔的动容似无情的反击力量将观者鞭笞得体无完肤,竟让暗之天瞬间感应到脸侧的灼烧之痛,他激闪蓝眼全然失掉了乐趣。

“啊呀!果然还是鞭子厉害!她们总算肯听您的话了!恭喜蚩溟大人!”

类鬼小霍挥舞鞭子兴冲冲蹦到蚩溟的座前傻笑,居然冒失到直视蚩溟的眼睛。恶鬼见了魔也要恐惧,更何况是半生不死的类鬼横挡在地狱恶魔的面前!也不知有多突猛,那小霍立刻被蚩溟出手掐住了脖子!

“你们当本王是白痴吗!”

蚩溟暗吼一声,类鬼在手中便如玩偶一般挣扎变形,直至掐断挤碎,最后化成污血和黑烟,携着一股恶臭不复存在。

“冥王息怒!”

宝马惊恐低首,已然知道自己玩过了头,却不想蚩溟真的如此动怒。暗之天稍为得意,也不敢幸灾乐祸,只有始终严肃的萧恩连忙对类鬼中剩余的两个小枫和小寻下了命令:“还不把她们押下去,在牢里关着!”

那两个怕死鬼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搀起两个垂死的女人战战兢兢逃出去了。蚩溟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足以令鬼神心惊胆寒,唯有狐狸姬深深舒了口气,她默默为那对姐妹祈祷着,至少她们暂时保住了命。

“这算什么表演?难道你们什么都不懂!来,让本王来给你们演示演示——”

须臾间,蚩溟捏住狐尾,一把将狐狸姬拽进怀里,将世间独一无二的欢快呈献了出来——

“蚩、蚩溟大人……不要!”

“苏姬,来——”

魔堡在兽哮与悲叫恣意融合中凄凄颤抖,震撼之声传向轰隆的战场,消融于铁甲兵的喧嚣,意味悠长。

荒烟缭绕,一块光秃秃的高地隐现于战场附近,似天然的了望塔,在此督战的ACE傲视一片铁甲军团的汪洋大海,沸腾一时的战潮已降温,皇国与叛军的铁甲兵以相同的毁灭数量逐渐形成一盘死棋,这是ACE所乐意看到的局面,再过不久,他便可以轻松迎取战果并迎接蚩溟出山了。

ACE像个心怀叵测的渔翁冷观四面,刹那间,高地上空风云骤变,阳光化作缤纷绚丽的虹彩盘旋俯冲,向着ACE奔腾袭来,ACE镇定自若,头也不抬冷冷作笑,直到艳丽的火焰迅猛直下扑撞高地,金光闪闪轰然炸裂,山坡被移为平地,爆炸产生的五彩烟雾升空消散,却浮现出完好无缺的ACE,沉寂的地面又猛然迸出虹彩之影飞旋而上,与ACE相撞——

虹彩褪尽显现金铠甲本体,现身而出的J集中全部能量怒攻不懈,招架防御的ACE也渐渐形成一道火红飞影,两股交织的热量激撞旋游长空,宛如两颗疾驰相会的流星划破白昼,又像两条恶龙闪电穿梭惊涛骇浪,J狂压顶撞凶猛无余,ACE却轻慢躲防并不攻击。

“ACE!你该学会尊重你的对手!我要告诉你王将的排名并不是衡量实力的惟一标准!”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想知道你和我的差别吗,我杀你比踩死一只臭虫还要简单!”

ACE目射红光燃起烈焰,出其不意猛然吸走J的能量,鲜红火球似充气一般顷刻发出强烈轰击,如流星雨爆发横扫!J抽身已难,被正面击中,铠甲碎裂,惨吼着从万丈高空坠落,砸进汹涌的铁甲兵阵营,金甲残片溅射起火,不等ACE喘口气,残光里冲出J的半条人命,又以猛烈之势窜入空中,用尽全力攻过来,见他手无寸铁、奄奄一息,ACE早有防备抽出一把暗藏的长刀,当面奉送,捅进了J的胸膛——

“怎么样啊,J,这把铁甲兵的军刀就是给你这种下等王将准备的!”

长刀闪着蓝光深入,刺透了那神秘躯体,ACE狂冷发笑,J就像个软弱的女人跪倒在他面前,没有丝毫抵抗力,又像个有勇无谋的男人,落得惨败更蒙受奇耻大辱,这就是他该有的造化!ACE已失去兴趣了,狠狠一笑开始拔刀:J浑身臭血,两手背在后面,他真是个硬骨头啊,居然这么紧!

“浑蛋……还不死!”ACE愤猛用脚去踢,刀还是拔不出来,J残存的气息令他毛骨悚然。

“还没结束呢……”

J近乎焚毁的躯体面目突然仰起,一道蓝光穿膛而过,迅猛破开前心,又继续从ACE胸前贯穿突进,那并不是ACE手中的军刀,而是另一把!

“什、什么——”

ACE惊疑失措,冰寒的痛觉在心口流动:他竟被戳中了!没错,正是铁甲兵的致命武器!一定是J在返回途中带上的,那本该留给下等王将的绝命之刀!

“用这王将的名义……ACE!跟我一起死吧!”

蓝光长驱直入,怒血滚涌喷溅,传说中最凶恶的铁甲兵器,能撕裂身躯、斩断灵魂的终极刑具,只有接受砍伐才能体现强者的最终实力!

“呜哇啊!”轰隆一阵强烈冲击,战场上空腾起蘑菇云,无论邪恶还是正义,顷刻灰飞烟灭,化作绝世尘埃散入地狱或天堂。

“不……ACE和J在刚才的爆炸中同归于尽了!”

魔堡中,萧恩慌张禀奏军情,这个消息远比叛军攻陷皇城还要震撼,蚩溟的一张王牌居然就此垮台,而且是断送在低水准王将手里,恐怕连二十王将的排名也要重新改写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暗之天两颗冰蓝的眼珠发出惊骇之光,气氛陡然紧张,而蚩溟却并不显得惊讶,他安然饮着杯中血,露出不屑一顾的兽笑:“不要慌,这只不过是幻境而已,是智晶造出来的虚拟情节……”

“如果冥王不想再玩的话,属下这就放出秘密武器了。”

宝马悠然冷笑,掠过暗之天和萧恩慌疑的神情,向蚩溟示以诡异的目光,蚩溟饶有兴趣问道:“什么玩意儿?”

“超级铁甲兵——”

宝马咧着冰唇亮出利牙,冷暗的面孔渐显狂沸,一个最恶毒的计划终于诞生了。

死寂的幽堡,暗绿鬼火如毒汁浮闪萦绕,深暗的堡垒底层,伸入魔谷的万千鬼窟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监牢,那里关押着无穷无尽的鬼怪和野兽,人类只算作暂押品,在被吸尽鲜血之前已变成孤魂野鬼,永无出头之日。鬼火荡荡,一条鲜红似血的狐尾轻飘,穿过幽暗的羊肠小道,在此起彼伏的怪兽哀号声中萦回,一处散发腥臭的洞穴前有狱卒把守,狐尾悄然躲避,在洞穴旁侧幻化出狐狸姬的婀娜身形。

狐狸姬小心翼翼捡起一块石头轻盈踱步,不露锋芒向狱卒靠近,捉准时机便给了一击,力度不大却已能将其砸晕,倒下的狱卒名叫小夹,即昏死过去。狐狸姬侧耳倾听,洞穴里隐约传出艾蕾雅与艾斯蒂尔的交谈:

“姐姐好傻,你不该为了我遭受所有的痛苦……”

“无所谓了,这不是很好吗,妹妹,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了……”

姐妹俩泪盈盈抱亲彼此伤躯,在这冷暗潮湿的洞穴里感受无比火热的心灵宽慰,这是上天赐予的生死姻缘,叫她们永远不再分离。

忽见甩着血红尾巴的狐狸姬匆匆走进,艾斯蒂尔惊怕道:“姐……姐姐……”

狐狸姬的突然出现就像冰冷魔穴里的一簇温暖火苗,她虽是魔王身边的人,却有着超脱邪恶的善良气质,她深情打量着她们,眼里充满了钦羡之意,禁不住流露出忧郁和感伤:“别害怕,蚩溟正一心关注战事,这里四处无人看守,你们快逃吧。”

艾蕾雅惊疑道:“为什么救我们?”

“别问了,你们快走吧,不然就来及了!”

狐狸姬的解救令艾蕾雅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她连忙把艾斯蒂尔扶起来,头晕目眩却急于渴望重见光明,两条虚弱的伤腿突然有了力量。

“姐姐!姐姐!不是说好要死在这里永不分别的吗……”

艾斯蒂尔不肯走,她扯住艾蕾雅,顿时伤心欲绝:难道姐姐还依恋着世间繁华?艾蕾雅闪着幸福泪花,怀着深深憧憬,握住艾斯蒂尔的手:“不一样了,傻妹妹,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我们可以去寻找没有纷扰的世界,然后永远快乐地生活……”

艾蕾雅真切的心意让艾斯蒂尔深受感动,她终于抛弃所有疑虑倾心点头。两人走到洞口,却见狐狸姬还呆站在里面,艾蕾雅闷声返回,苍白的唇发出诚挚的邀约:“来啊,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狐狸姬淡然回了声谢谢,悲慨道:“我哪里也不去,我的家就在这儿,这是我的命……”

“姐姐!快点啊!”

艾斯蒂尔催促着,艾蕾雅迟疑了一下,无奈转身离去。幽深的洞穴只留下狐狸姬孤独的影子,鬼火点缀之中,仿佛唱响淡淡的哀吟,孤影在魔鬼的墓穴里逐渐消逝,怀着憧憬被深深埋葬,而灵魂却得到永久的升华。

荒凉寂静的战场,在铁甲兵灰蓝星火堆积的废墟上,一片渐为汹涌的暗绿潮水滚滚而来,淹没了荒野的凄凉,向着广阔富饶的土地挺进,势如破竹,带着野兽的凶嚎踏入皇国禁地,它们便是传说中令魔鬼惧怕的超级铁甲兵!

这全身灰绿的凶悍兵种,持暗绿军刀,体积比铁甲兵更为庞大,除了配备机械甲壳,它的身体具有生物特征,是可以延续化的生命体,是真正意义的魔鬼化身!

山水秀丽毁于一旦,绿甲军团扫荡深入,连续突破皇国的各个防线,而在王宫之外等待它们的是最后一道坚固屏障。第七王将克里斯挥舞长矛,迸发高温射线,单枪匹马阻挡着超级铁甲兵的潮涌之势,千军万马中狂轰滥炸,似星空爆裂震撼宇宙。

“来啊——”

长矛旋转,闪耀如极光,克里斯号称“咆哮”,骁勇善战,是能在黑夜中扭转星辰、划破银河的英雄斗士,他为皇国而战,为女王而战,用血躯和神赐的力量化作一道保卫王宫的盾牌,铁甲军团前赴后继,奔腾的狂潮里涌动着野兽与壮士的咆哮,直到血光崩射、长矛碎裂,怒涛吞没了挥洒的热血。

“保护女王陛下!”

阴云笼罩王宫,加卢卡拔刀奔至大殿中央,殿堂金碧辉煌的穹顶猛然浮现出恶魔幽灵般的黑暗,一股超强魔力倾泻直下,随着一阵凶狂的兽笑,轰然踩住了加卢卡的右肩,蚩溟现身了!

“唔噢哈哈哈哈——”

蚩溟喷泄着极恶之气,瞪着阴森恐怖的绿眼,望着那王座之上的女王尾浦司,他充满了极度强烈的成就感、战胜与毁灭一切的贪念!加卢卡被扣身在地,右肩似被万吨镇压,骨断血涌,刀在手中动弹不能,只听蚩溟在他身上狂吼一声:“不想说点什么吗,水痕!”

水痕默站在王座旁,蚩溟那残暴的眼神依然没能将他撼摇,他遗憾而沉郁地垂首,表现出一副不争斗和认输的姿态,立即引来蚩溟发自肺腑的胜利咆哮,忽见王座之上,女王尾浦司镇定起身,她一如既往的安详神态令蚩溟的魔啸乍然停止。

“蚩溟,请不要伤害加卢卡将军,我愿意把王位让给你。”尾浦司深沉说道。

蚩溟哄然狂笑,践踏之力更使加卢卡骨骼脆响,蚩溟集聚魔鬼的目光打量着尾浦司:不晓得她到底哪里跟别人不一样,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而已,可她的确散发着令蚩溟捉摸不清的女王的光辉。加卢卡颤移手中的刀,悲喊:“不!不!女王陛下!”

“王位已经是本王的了!你长得不错,你不如做本王的妃妾!”

蚩溟野兽般的喷吐像尖刀刺进加卢卡的心脏,令他气血灌涌,大殿之中奔泻起撕心裂肺的震吼:“呜啊——蚩溟!你杀了我吧!蚩溟!”

蚩溟的压迫如地狱般沉重,带着恶魔恐怖的冷笑不依不饶将加卢卡的骨头踩断,令他臣服接受人世间最惨苦的折磨,尝受着灵魂被摧残的滋味而无以抗争。

“蚩溟,我愿意,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做交换,请你放了加卢卡将军。”

尾浦司安静走来,像一位淳美的平凡少女,卸下了女王的装扮,去到恶魔面前,将她温柔的心意融进加卢卡滚热的心中,那最为芬芳亲切的意念的温度令加卢卡深切感知,感知着掩埋尾浦司尸体之时那悲凄触觉而喷泪:“呜!女王陛下——”

“唔噢哈哈哈哈——”

王宫里回荡着恶魔吟唱的皇国沦陷的悲歌,蚩溟赢了,难道世界终将变成地狱,而王座已然空缺,独守在那里的水痕惟有发出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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