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汐回来禀报的时候，沈若言还在写字。

夜太深，心不宁，只有在写字的时候，才能够让她有执笔江山的安定感。

“夫人，薛嬷嬷去了方姨娘那里，警告她远离康公子。”

怕被发现，春汐没敢离得太近，好在方柔跟薛嬷嬷以为无人注意，前面还压着声音，可是到了后来，两人争执起来，这声音不知不觉也就大了起来。

让她听得，十分清楚。

“哦？现在想起来了？”沈若言放下笔，接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可惜，已经被人发现了呢。”

春汐跟秋叶，现在已经是她的心腹。当着她俩的面，沈若言倒是没有再瞒得那么严实。

“老夫人年纪大了，办事情也开始糊涂了。方姨娘既然想跟康哥亲近，拦着她做什么？这白得的母爱，对康哥来说，不是更好？”

屋外忽听夜雨声，某些人睡得香甜，却不知，这侯府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沈若言写下的字被风吹起来，春汐连忙上前压住，只见那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攻！

“明儿多去公子那边走动走动，方姨娘舐犊情深，我这般良善的主母，自然得好好帮她一把……”

可能方姨娘最近烧香拜佛的心特别诚，除了沈若言，主动前来帮忙的人，还挺多。

“康哥，你下学啦？”

琉绿再次提着竹篮过来，只不过这次，是些新鲜的瓜果。

她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每天换着花样自己做吃食。

“快来姨娘这，上学这么久，肯定渴了吧？”说着，又看向旁边的陆衍跟陆长川，笑着问两人要不要来一起。

“合着我跟世子就是顺带的？那我们不来！”

陆长川还挺有骨气，他可看出来了，琉姨娘就不是真心问他们。

又不是没有见识的孩子，缺这三瓜两枣？

他拉着陆衍就往外走，“世子，走，我们回自己的院子吃去！母亲肯定给我们准备好了的！”

平日里，沈若言若是没有差人前来送东西，那他们回去后，必然是琳琅满目，全部都准备得满满当当。

只不过，这侯府里的人，总是狗眼看人低。眼看着陆老夫人越来越重视陆安康，于是下意识的就将他们二人当作了弃子。除了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其他人，看到他们，经常都是十分怠慢。

他倒是还好，本来也不是什么精贵的出身。

可是世子，他曾经是那么耀眼的存在，现在只是因为说不出话，就要被这些人这么欺负，实在是可恶！

他见惯了人情冷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觉得，但是落到世子身上的时候，却怎么也忍受不了。

因为在陆长川看来，像陆衍那样的人，就该站在高处，而不是被人踩在泥底……

陆衍默不作声的被他拉着往前走，比起愤怒，他倒是更加好奇，为什么以往会一碗水端平的琉姨娘，会突然改了作风？

他是知道的，琉姨娘敬畏母亲，就算自己是个哑巴，但是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这么做，必然事出有因！

琉绿还不知道，自己的反常举动，被一个孩子给看穿了。

她想着，反正大家之前都是这般做的，自己也跟着做，其他人只会觉得她看懂了，而不会觉得反常。

当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是对还是错，只要你没有融入进去，那你就是错的那个。

而当你迷途知返，她们就会不计前嫌的对你敞开怀抱，正如此时。

“琉姨娘也想学方姨娘，讨好康公子了？”

旁边的丫鬟小声的讨论着，琉绿听不到，但跟在她旁边的小桃，却是支起耳朵，偷偷躲在园子后面，听了个清楚。

“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姨娘，难道还指望公子以后认她做母吗？”

方柔的动作，连下人都觉得没戏。现在又来了一个琉姨娘，在她们的眼里，无非就是做些无用的徒劳功。

有那功夫，还不如去讨好侯爷，生个自己的孩子呢！

小桃将这话记在心里，等那两个丫头离开之后，悄悄从后面出来，然后来到琉绿面前，细声低语。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琉绿笑着握了下她的手，小桃一低头，一块碎银子就到了她的手中！

她紧紧的握着，眼底浮现喜意。瞧了还在吃水果的康哥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康哥，好吃吗？”琉绿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些，笑着道：“跟方姨娘的比，你更喜欢哪个呀？”

小孩子的脑子不转弯，尤其是陆安康。

闻言，想都没想，“方姨娘的！”

“为什么呀？”琉绿诱哄着，“姨娘喜欢康哥，也想康哥喜欢姨娘。你告诉姨娘，方姨娘什么让你喜欢，姨娘也跟着学去。”

这一句一句，话赶话的，饶得陆安康脑袋都糊涂了。

他想了想，说不出来个大概。

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道：“方姨娘对我好……”

琉绿趁胜追击，又问他方姨娘对他好在哪里。不过这一次，陆安康的嘴巴紧了起来，要不就不回答，要不就闷头开吃——倒是长了几分心眼子！

出师不利，不过没事，能够从陆安康这里打探到的消息有限。

在来的时候，琉绿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外人只当她是来讨好陆安康，但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那之后，琉绿绝口不再陆安康的面前提起方姨娘，一心给他送吃送喝，或者从外面寻些稀奇的玩意儿，来讨陆安康的欢心。

方柔心中警惕，让陆安康不要再同琉绿来往。

但是陆安康却不愿意，他的手里还拿着琉绿从外面带回来的蛐蛐儿呢！

“我不！琉姨娘对我好，为什么要不理她？”陆安康人小鬼大，聪明劲儿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狐疑的看着方柔，“是不是娘你看她对我好，担心我认她做娘？”

之前夫人对自己好，娘也是说夫人的坏话，让自己远离夫人。

有了之前的教训，陆安康这次很上道：

“多一个人对我好，难道不好吗？娘你自己不开心，就要让别人不对我好吗？”他自有一套逻辑，认定了之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气得方柔脸色都变了！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