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卿兰轻轻的点了点头,正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眼神一黯。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对着商如意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商如意站在宫门口,一直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走远,消失在寂静的夜色当中,才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虽然比前两日看来饱满一些,却仍旧是一个弯弯的月牙,并不圆满。
月之阴晴圆缺,自古难全。
何况如她,处在这样富贵已极的皇家,要求安稳,只怕,要从更大的风浪中寻来。
想到这里,商如意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月至中天,百福殿内的商议也终于到了一个阶段,宇文渊早早的便让玉公公亲自送了虞明月出宫,这个时候,再说清楚一些事情之后,便让沈无峥和裴行远也出宫去为明日的出征做准备。
之前那个提着灯笼为商如意和苏卿兰引路的小太监再次走了上来,陪笑着为这两位大人引路。
只是,他们两这一路走得更沉闷,也比刚刚两个人快得多。
听到这里,虽然心思沉重,裴行远还是忍不住笑了笑,道:“知道你小妹厉害,不用夸了。”
“……”
所以,才能在扶风一战中判断出宇文晔会罹患瘟疫,提前买空关中所有的药材,更是在太原之战爆发之前,就把沈无峥算了进去。
说着,他又重复了一边:“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他逍遥度日,也不像其他一些人一般的畏惧鬼神,但敬鬼神而远之是他向来的宗旨,之前说起的“未卜先知”,更多的是对某些智者的赞誉。
提起那首诗,裴行远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但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一些,道:“这个女人,说话做事,都不及如意,当然更不及你,却没想到,能做出这么好的诗。”
沈无峥又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是。”
裴行远睁大眼睛:“也不是?那是什么?”
可虞明月不同。
“她打开了,就知道是什么。”
听了裴行远的话,沈无峥的气息也沉了一下。
“……”
沈无峥想了想,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半晌,轻声说道:“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那些将来要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些放在箱子里的东西,又或者说,像是写在书本上的文字。”
裴行远皱着眉头,再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向来戏谑的态度此刻也变得凝重严肃起来,道:“你这个记室参军,就是他们提前为了这场仗,想要让你随军出征做准备的!”
“也包括,她刚刚写的这首诗。”
“谁们?”
“回忆?”
“肯定是因为你在这一次治理瘟疫的过程中帮了凤臣,所以对方要对你下手了!”
“……”
沈无峥道:“我刚刚说,她知道的那些事,不是她想到的,也不是她未卜先知的,更像是写在一本书上,她打开了,找到了这一段,才知晓。”
“老师曾说过,一个人思考的时候,眼睛往往会往下看,而回忆的时候,往往会往上看。”
“单纯的知?”
“就像刚刚,她做的那首诗。”
“不,不一样。”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的那种所知所能——
“所以,”
近妖!
“……”
“不是未卜先知?那是什么?”
“不想在做诗?那像在什么?”
裴行远哪里理会他这个,迫不及待的说道:“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你大祸临头了!”
“不,她不是未卜先知。”
“哦?”
沈无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刚刚,她和如意作诗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他们。如意的诗,应该在千步廊游玩的时候就在做准备,当然做得不算顶好,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能做到陛下的心里去,小妹的心思机敏,非常人能及。”
沈无峥似是也知道他憋了一路,只淡淡道:“好好说话。”
裴行远又重复了一边这句话,似懂非懂的道:“你的意思是,她只是,单纯的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怎么看,她都不像有这种气魄的人。”
“……”
沈无峥沉思了许久,道:“看上去,她没有卜,只是单纯的——知。”
“什么不一样?”
不一会儿便出了含光门,等到身后的小太监对着两人行礼道别,然后转身离开,裴行远立刻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得漆黑的夜色中也闪闪发光,紧盯着沈无峥:“喂!”
“我在老师门下念书,也不仅是学先贤的典籍,老师也会教给我们一些——特殊的知识。比如说,他曾经教给我们,如何通过一双眼睛,来判断一个人说话是否真心。”
从听到太原发回的紧急军报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被对方算计了——不,事实上,从玉公公来沈家传旨,直到自己出任的官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我觉得他们盯上你了。”
裴行远看着他:“我不懂。”
“那个虞明月,她,她真的能——未卜先知啊!”
“眼睛怎么判断?”
“默书?什么意思?”
沈无峥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道:“我在老师门下念书的时候,老师也常叫我们默背一些精彩的文章,有的时候也会点名起来背诵,她刚刚,就像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学生被突然点名,记得一些,又不太记得,一直在费力回忆的样子。”
而这些智者们所谓的“未卜先知”,事实上更多的是对人心的揣测和大势变化的推演,从而推算出事态的发展。大而准,小未必精。
裴行远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可是,作诗的时候,如果想不起好的词句,也会很费力。”
“……”
“还能是谁们?汉王,和虞明月!”
再度提起这四个字,裴行远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像在——默书”
沈无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
“……”
然后又接着道:“可是虞明月……她的那个样子,不像是在作诗。”
“所以,做诗联句的人,往往是低头脑袋;而默书的人,经常会仰头。”
“……”
“刚刚,”
沈无峥眼中闪过一缕冷光:“她一次都没有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