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平时寡言,若非必要,一般不会主动跟她闲聊,何况是已经抵达别墅门口的情况下。
刚才一句,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
揣着疑惑,梁微宁随手拎起礼品袋往里走。
今晚的半山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冷清,这个点数应该井然有序才对,可穿过前院,却没发现管家和任何佣人的影子。
踏进别墅,玄关处摆放着她的拖鞋,换鞋时朝客厅方向望去,遥遥只留几盏微弱壁灯,光线极为暗淡低迷。
也不算,因为在她转过中庭来到餐厅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又瞬间打消她的迷茫与不解。
欧式长形餐桌经过精心布置,鲜花与烛光点缀,台面上法国蕾拉1982色泽醇厚,空气中红酒酵发甜蜜与玫瑰芬芳混合交织,馥郁沁透浓浓夜晚,温柔浪漫地填满整个呼吸。
顺着烛光看向深处,男人清贵优雅的身躯静坐餐桌尽头,隔不远不近距离,那张温隽面孔一如既往的深邃分明,即使只是沉默模样,也足以令人心跳失衡,下意识屏息。
今晚的陈先生,来不及换下正装,剪裁合体的手工衬衫熨帖整洁,精贵面料勾勒出肩背完美廓形,严谨绅士的温莎结贴合饱满喉部,受沉静低敛气场所致,使得那道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禁欲而又深沉。
视线短暂交汇,男人暗腔启唇:“宁宁,过来。”
带磁性颗粒感的嗓音平坦无起伏,分明寻常到挑不出丝毫异样,但在这样的日子和夜晚,无端缺失几分温情。
可能是心理因素作祟,梁微宁没多想,按照男人指示,乖乖沿餐桌朝他走去。
两份法式西餐及低热量甜点,意外看到放于红艳玫瑰旁的精巧蛋糕,是她之前随口提过的那家小众品牌店,原来被陈先生记在心里。
正要拉开餐椅入座时,纤腰落进男人掌心,强有力的手臂只需往回一带,梁微宁就已稳稳跌在他结实坚硬的腿上。
姿势温馨且暧昧,小姑娘红着脸,任陈敬渊把她禁锢圈在怀里,然后静静看那只修长的手,温缓雅致切牛排,将小块七分熟送到她嘴边。
梁微宁听话地张唇,咬住,在荧荧烛光里慢慢咀嚼,斯文吞咽。
厨师没变,口感似乎不如从前。
今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晃神凝思间,听陈先生漫不经意低问:“二十三岁这年,有什么愿望。”
他问的是一整年。
女孩垂下眸,在认真思考。
大概,“能顺利完成试岗,坚定明确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她说。
事业永远摆在第一位,关于这点,梁微宁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理智和清醒。
至于其他。
小姑娘悄无声息迎上男人深潭般注视。
接下来一年,希望能和陈先生好好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地努力争取,等水到渠成那天,一切总会圆满。
想到这里,梁微宁看向餐桌中央的蛋糕,轻声提议:“要不然,先许愿吧。”
“不愿讲给我听?”陈敬渊问。
女孩摇头。
并非这個意思。
她解释:“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有时候挺迷/信。
其实有个秘密,梁微宁每年要过两次生日。
身份证上是公历,加之日期特殊,出门在外,便一直跟朋友过7月1号。
而谢老师和老梁,老一辈更习惯按照农历,比如放在今年来算,时间前后相差整整十天。
前些日子,老两口分别给她发了爱心红包,那晚在香樾府视频开到十一点,恰逢大佬出差不在家,所以成功错过她的农历生日。
思绪归拢,待她回过神时,23岁蜡烛插入精致蛋糕里,打火机小砂轮擦动,陈先生亲手替她点燃。
小姑娘闭眼,双手合拢于胸前,微微垂低脑袋,恬淡柔美面庞映照于烛火中,陈敬渊就这么幽邃平静地看她。
想看她快乐,无忧无虑开怀展颜。
但今天的笑,都给了谁。
创业园里,与初恋独处的一点一滴,恐怕才是她收到的最好礼物。
许完愿吹蜡烛,梁微宁缓缓睁开眼,左瞧右瞧,琢磨着该从什么位置下刀,在男人怀里调整方位,倾身过去拿蛋糕盘和工具。
烛火被她身体挡去小片光线,视野暗淡下来,手臂不小心碰到搁置在旁的礼品袋,啪地一声坠至隔壁餐椅,伴随礼品袋掉落的,还有另一物件。
梁微宁俯身拾起,看清手里的东西,直直愣住。
米白绒皮笔记本,封面右下角用娟秀小楷写着:【手账日记/陈先生。】
原本收纳在香樾府书房里,此时,却赫然出现在半山别墅的餐桌上。
身体顿住,慢吞吞扭过脸去,带困惑眼神询问男人。
陈敬渊手臂箍在她腰间,神情没什么变化,梁微宁却能明显感受到,那股清冽洁净的气息正向她靠近。
“隐私?”鼻尖轻触女孩鬓角,低嗓自喉咙深处发出,足够她听得清。
怀里人怔怔摇头,只问:“你看了吗。”
不算隐私。
当时让他进书房,帮忙找U盘,她就后知后觉,可能会被先生看到放在抽屉里的手账日记。
没想要藏着掖着,可如果他真看过,不该是这种反应。
“说来听听,里面记录了些什么。”
热息近在咫尺,男人语调温和,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何情绪。
冷静,或者不悦。
梁微宁坦诚直言:“记账是我多年习惯,你送的东西很多,又太贵重,我担心会有遗漏。”
毕竟少一件,就是几十上百万。
听她讲完,陈敬渊抬唇淡笑了下,继续:“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还有......
女孩犹豫了。
不敢讲。
陈先生便进入下一轮提问:“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记录这些,是想做什么。”
等着哪天抽身离开,打算原封不动还给他?
亦或是,还和从前一样,把他送的所有东西,全当作公司财产。
泾渭分明,不越雷池半步。
这就是她对待这份感情的姿态。
曾以为,520那晚在游艇上,他已将心意表达得足够明确。可惜,即使自己迈出九十九步,她也吝惜回应哪怕一次。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个女人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