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微科技。

时隔一个多月，四字再次响起在她耳边。本以为庄霁明对其不看好，没想到会投资。

她下意识抬眸，不着痕迹从主位男人脸上扫过，观察他的反应。

没反应。

平静到仿佛第一次听闻这家公司。

可根据以往经验，越平静，越可怕。

宁愿他一开始就面露不悦，反而，这种由浅到深逐渐积压的过程，威力巨大，她领教过不止一次两次。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希微科技，想不通。

凝神间，斜对面传来陈先生低沉嗓音，问她：“梁主管怎么看。”

“......”

平坦无一丝起伏的语气，不失温和，更像上级例行询问，没别的意思。

既然陈先生向她传达的是公事公办口吻，那么梁微宁，也不至于谨慎到不敢开口。

思索两秒，她说：“在这之前，我想听听庄总监选择该公司的理由。”

庄霁明早已做好阐述准备。

共两点。

“一是希微团队凝聚力很强，之前经过好几次融资失败，极度艰难的环境下，都没有一人主动离开，这在初创公司中非常难得。

其次，‘数字生命’开发难度，不亚于市场上任何一个AI项目，但我看过他们的产品，很成熟，足以见得技术实力过硬，只是缺乏机遇和方向。”

梁微宁听完了然。

庄总监做出的决定，从不缺乏说服力。

看中对方团队，是核心点。

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

她提出最后一问：“庄总监是否有百分百把握，笃定对方会听取建议，改变他们坚持了整整两年的初衷和目标？”

团队实力没问题，可最难把控的，是人心。

静默须臾，庄霁明笑了笑，说：“希微科技要想继续存活，除了接受我的方案，别无他法。”

换而言之，即便创始人要一意孤行，他也有一百种方式，让那位沈总松口。

投资者不是真的天使。

大把的资金投入，难不成就为买一份情怀？想太多。

这场对话，效率极高。

前后几分钟，梁微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转头面朝主位男人，直言道：“我问完了，但我保留意见，无条件支持陈先生的最终决策。”

这话引得庄霁明侧目。

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把职场上忽悠老板一套学得有模有样。

实则，他误会了。

梁微宁才不是忽悠。

话音落地，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安静。

前刻两人和谐讨论，陈敬渊稳居沙发全程默默地听，直到临近尾声，女孩来一句‘保留意见’，他才缓缓抬眼，幽邃视线牢牢锁住她透着严肃的黑眸。

四目相对，长达五秒钟。

上首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得庄霁明很轻易察觉出气氛异常。

他倒不敢乱瞥，只保持原样坐着，等待陈先生下一步指示。

并无下一步。

小姑娘不避不让，无声表明自己立场，关于希微科技的事，老板做主就好，她不掺和。

陈敬渊轻抬唇角，收回目光落向腕表指针，这场议题只持续不到十分钟。

够了，不需要太长。

他提醒庄霁明：“下半年的风投占比，我要求必须控制在十個点以内，具体侧重于哪方面，应该不用我再多讲。”

“陈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数。”

唯有一点顾虑，他征询道：“接洽方面是由我全权负责，还是各司其职，让梁主管从旁协助？”

不知者无畏。

梁微宁想问不敢问的事，就这样从庄总监嘴里代为讲出。

从旁协助，肯定能获益匪浅。

但她不想为难他，因为知道他很在意，在意她前几次跟沈复见面，尤其是单独相处。

倘若要牵扯到工作中，以此为借口让他答应，便跟道德绑架没什么区别。

一阵静默后，梁微宁缓声开口：“部门刚成立不久，许多业务都要我亲自拍板，恐怕精力有限。”

点到为止，庄霁明能懂她的意思。

作为引荐人，应当自觉避嫌，即使是责任人之一，也要尽可能减少与乙方私下接触。

听她讲完，庄霁明却没说话。

机会难得，想要找到第二家合适的公司，不容易。

参与越多，能完成一到两个S级项目，对于她今后晋升，乃至明年述职都有利无害。

庄霁明不了解其中曲折，所以想的很简单。认为梁微宁未经思考就拒绝，极不理智。

小姑娘面前的茶，从热气腾腾到温凉，一口未动。

没如愿以偿喝到咖啡，在跟他较劲。

陈敬渊不动声色注视她良久，没忽略她在讲出刚刚那番话时，眸子里转瞬而逝的遗憾。

换作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做出最有利于自己事业的决定。

而现在，小姑娘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留下，我们谈谈。”陈敬渊看着她，平静开口。

这句没有主语，但庄霁明心领神会。

他从沙发上起身，朝男人略颔首，然后离开办公室。

直至此刻，再如何迟钝，也看出陈先生对女孩的特别。

最后那句，实在过于温柔。

温柔到超出上司对下属的正常界限。

像恋人之间，意见不合时的一方退让。

陈先生在哄她。

二九大好青年才俊，终于在临门关头，明白了一切。

庄霁明走后，小姑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干巴巴瞅着他，不尴不尬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大家都知道咱俩有一腿了。

知道又如何。

陈敬渊眸底含着薄笑，静锁女孩恬淡眉眼，隔着斜对角凝视片刻，朝她缓缓展开手臂，“过来，抱抱。”

私下无人，温腔已掩盖不住宠溺。

没办法。

抵抗不了。

梁微宁磨磨蹭蹭站起来，挪过去。

几秒钟路程，硬生生让她走出千山万水的距离。

陈敬渊无奈长臂一伸，扣住女孩纤腰，将人稳稳揽进怀里。轻车熟路安置在腿上，抬手捏一捏她脸蛋，低问：“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

“为什么把我咖啡换了。”小姑娘控诉。

还在耿耿于怀。

“室内温度低，喝点热的。而且咖啡会影响夜间睡眠，你最近正在调整作息。”陈敬渊耐心作出解释。

听上去，蛮合理。

但这不是重点。

梁微宁又问：“提到希微科技，为什么要cue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