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本来都做好在门口等他的准备,难道里面有人?
她走了过去,门半开着,映入眼帘的是普通的小客厅,收拾的还算整洁,不过明明有卧室,客厅里却还放着一张床,显得奇怪。
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果然有人。
“是佛言哥哥回来了吗?”听到外面有动静,卫生间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吴遥。
她手上全是泡沫,从屋里开心的冲出来,仿佛能见到王佛言就是她一天里最开心的事。
哪知撞见的是虞初,肉眼可见的失望。
她们互不相理,虞初下楼透口气。
谁知道刚走出楼外,就撞上了回来的王佛言。
他被两个女孩子搀扶着,其一是学校里见过的,另一个就是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隔壁学校的女孩。
两人都恶狠狠的瞪着虞初,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王佛言则满身酒气,刘海儿遮住一只眼睛,一脸颓废,月色下显得格外阴郁。
手腕上散发出紫色的光晕,还戴着她送的手串。
见此情景,虞初不想多言,顾不上他在身后悲哀的唤着,立刻逃也似的打道回府。
她深谙,无论这人身上有多少秘密,又能解码多少梦里的事,她能做的已经做了,不想再和他有关。
…
没想到第二天破了一案。
虞初和阿泽说了所有之后,阿泽也不愧为聪慧而敏锐的AB型血,她去“查案”了。
今天在她来之前,阿泽兴冲冲的在QQ上发信息过来:“你猜怎么着?”
“别吊胃口,我还上着课呢。”虞初坐在教室里偷偷看着手机。
她:“帮王佛言办手续的小护士,是我发小,小琳。呵,他得的是某类感染。”
“啥意思?”她大概知道阿泽说的意思,却还是想要确认。
“和私生活有关,虽然不严重,只是一般炎症,但是也足以证明,他根本没那么单纯。”阿泽眼神鄙夷。
听到这个消息,虞初也不感到惊讶,只是验证了王佛言所说的经历。
她打算请病假缓一缓,把这段关系彻底完结。
哪知再去上课该来的挡不住,刚下完晚自习,准备回家的她,就被卓跃堵在教室门口了。
“你真的不打算理他了?”卓跃挡着她的去路。
他一脸沧桑,好像经历了折磨。
“当然。”她冷静异常。
“我不劝你。”没想到卓跃不是来讲和的。
“那你单纯堵我是吧。”她依旧轻松的开着玩笑。
“我想你再去见他一次,就当最后一回,把一切说清楚,劝劝他,否则…”
卓跃这么高傲的人,此刻态度是谦卑的。
“怎么了?”虞初莫名。
“他状况实在堪忧,一直呆在家里不吃不喝的,今天喝了很多酒,还不去医院。如果见不到你,恐怕真要出事。”
卓跃语气诚恳,脸上挂着两黑眼圈,不像是要曲线救国,道德绑架她的意思。
虞初心里也清楚,自从知道王佛言的经历,又去了古亭苑之后,她就明白了他的处境有多不堪。
虽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可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玄秘”,有不少是迫不得已。
如今王佛言这幅越来越颓丧的样子,令她有些避之不及;
她似乎感受到一个陷入沼泽的人,原本已经绝望,突然看到路过的虞初,那点仅存的求生欲,会让他不由自主一把拽住她。
但这种激动,只会让他更快的灭亡,甚至将虞初拖下去,她没有能力帮他再多了。
“阿初,无论如何,最后一次。”卓跃放下了圆滑世故,这么说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全部,接下来只能等虞初的意思。
他顿了顿,退出门槛,给虞初让路:“无论你怎么选,我尊重。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再三思量后,虞初还是开口同意了。
“我们现在就走,行吗?”卓跃赶紧带她离开了学校。
当晚的古停苑公寓,更显诡异,月也是奇疏的,满满血色,圆若银盘。
小楼矗立在幽谧的血月之下,像一座突兀的,竖立的棺材。
他们顾不得赏月,径直走入楼宇里,楼梯间灯光幽深,气氛静谧,两人弯弯绕绕走到四楼。
四楼的走廊在此刻变得漫长,虞初才踏入其中,便头昏脑胀,右边胳膊一直凉到肩膀,尤其到了407。
她总觉得有个女人站在里面,正正的盯着她,转过脸,窗内又是一片漆黑。
好不容易进了王佛言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都背后发凉。
他坐在床脚边沿,身体垂丧,像一具尸体。低着头,长发遮住些许脸颊,面无血色。
卓跃很急切:“他就是这么坐着,不吃不喝,也不动弹,问什么都不说。”
屋子里没开灯,孤独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
咚咚—咚咚———
又是奇诡的声音。
“他的手怎么了?”虞初闻到血腥味,猛然看到地上的殷红。
卓跃开了房间的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佛言身边:“佛言哥,你的手…”
佛言双手捏着拳,右手滴血,原来是一滴滴的鲜血,在地上开花的音律。
脚边满是扎眼的玻璃。
他们这才发现,卫生间的门碎了一大块。
虞初就站在门外,不想进去,她看得心惊肉跳,似乎能感受到王佛言失控时候的画面,是他自己,又似乎被四方不属于他的阴祟拉扯。
“快让开。”一个声音打破沉寂,是吴遥。
她手中抱着一只医疗盒,推开虞初冲了进去,动作麻溜的单膝跪在佛言脚边,开始用准备好的棉签,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伤口。
吴遥背后还跟着她的两个闺蜜。
她们狠狠的瞪了虞初一眼,站在吴遥身边,帮忙包扎。
吴遥倒是利落,单膝跪着,一边喷洒双氧水,一边抬头看向虞初,仿佛在说,这都是你导致的。
看那敏捷的身手,王佛言也不是一两次这么伤害自己了。
“也不会来帮帮忙,惹到事就只会呆站着,装作无辜。”旁边的闺蜜仗势帮腔。
“别说了,她能来就是帮忙。”卓跃制止她们继续添乱。
“我先走了。”虞初冰冷的甩出几个字,其实仍旧站在原地。
“为什么你也不肯喜欢我?”听到虞初要走,他终于开口,扭曲的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异性之间,只能是这点可怜的喜欢?”虞初联想到他的经历。
再看吴遥对他表面的炙热,内在的冷漠,以及他对自己,表面的喜欢,实则想要得到救援的自私。
忽然感到一阵失望。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冷静的,审视“恋爱之情”。
人们在自以为的爱情中,得不到想要的回馈时,暴露出来了一种丑陋;要么发狂,自以为痴心,要么瞬间冷漠,表现出相安无事的绝情寡义。
其实异性之间也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甚至关联,但是当我们把这些深邃的线段,都归结于“恋爱之情”时,反而蒙蔽了真心。
她接着说:“不纯粹的感情,是丑恶的。”
“我对你是真心的!”
王佛言依旧活在自己的痴妄中,他很清晰虞初是有人性的,有光芒的人,所以要不惜一切拉扯着她,只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挺自私。”虞初觉察到他的索取,也悲哀于,最初看到他的那份真挚在消失。
“我没有…”他还想解释。
“你名字里带个佛字,清净点吧。”直到虞初放下一句话。
听到佛字,他好像疯了一般,神情扭曲,出言成脏侮辱着身边的女性,从初恋到后来遇到的所有,包括407室和他相熟的:特殊工作者。
连自己母亲都没放过,最后甩开吴遥,坐在地上啜泣。
“都怪她们,全是她们所害!我完了,我完了!”
听到他这么说,吴遥和小姐妹哭奔离开。
卓跃追了出去,只剩下虞初还站在门边。
奇妙的是,他们刚离开,王佛言竟然逐渐平和起来,恢复了一种理智。
他:“我打算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虞初站在门口,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变化。
他:“或许一切的开始,还要说到我背上的鬼手胎记。”
之前提及过,王佛言自出生那天起,家里就不得安宁,爷爷去世前,口中还恐惧的喊着:“黑衣武士…”
自此后,王佛言也终日轮转在病痛中,几乎死去,每到夜晚,家里就出现各种骇人的异响。
直到名字里取了一个佛字,母亲又请来一间佛堂,才稍微平息下来。
那间佛堂里,除了地藏王,还有一尊奇怪的小佛,看样子是个清俊的僧人,手里拿着一本叫做《命书》的案薄。
他想起卦师交代的话:“二十四岁当年,绝不可恋爱。”
他说:“这句话,还有下半段,我当年会遇到一个女孩,如果和她在一起,身上原本保护我的佛魂,会彻底离开。我就需要自己面对业力了。”
“业力…”虞初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我也不算很懂其意,只是突然觉得,我早该将他还归了,正因为不勇敢,一直依赖于庇护,为自己找了诸多借口,反而越活越混乱,失去了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变得越发不堪。”他继续说。
“…”虞初有些欣喜,他终于开窍了。
他继续说:“我也想通了,他原本就不属于我,该我自己虔诚的拜佛,修心养性,而非继续纵容自己。”
他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就像个“大孩子”,是时候应该承担起责任,真正的活着了。
虞初有些语塞。
“或许,我需要把它还给你。”他说完就不再开口。
…
第二天。
王佛言托人将手链还给虞初。
虞初去公寓楼的晚上,学校里也不消停,宿舍区,吴遥的亲信们,又因为虞初的事,和支持虞初的“党羽”爆发了冲突。
最后的结果是,虞初找到老师,承担自己引发的种种争端,被开除了。
虞初被开除后,王佛言搬离了那栋公寓楼。
他一直找寻她,多方努力,却始终没有再见到过一次。
她就像从未出现过,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