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子时，就是十一月三十日了。

虞初连闹钟都不用上，一边坐在床上看心理学书，一边等着，她是个熬夜达人，小学打游戏就能通宵。

凌晨三点一刻而已，轻轻松松。

喵喵喵……耳畔传来猫叫。

虞初家在七楼，哪来的猫？

她不由得看向窗外，又好像是幻觉。

不过这悠远的声音，倒牵引了她的回忆，脑海中呈现出，小时候在花园里发生的诡事。

一具影子守护在附近，异色瞳的黑猫围聚而来，其中一只最小的，缓缓走到她脚边，仰头看着，月色下可以看出它的瞳色清浅。

“怎么我认识的人多少都和你有关系，我就像你世界里的NPC…”昨天安敏说这话的神情，和那天晚上的小猫，倒是十分相似。

虞初仔细想了想，安敏站在阳光下的时候，两只眼睛，浅浅的瞳色似乎是有区别。

这一切，为什么都充满了关联性？

梦里的男子和影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日记里写下几行字。

随即又开始思索QQ里这个觋夜。

“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算了，还是别看了，万一不符合梦里的形象呢？”

虞初想知道他的样子，即将点击相册的瞬间，却犹豫了。

听安敏描述说，她这个朋友长得非常清俊，据说她是在一场艺术品展示会里认识他的，主办方是一座大学。

他家做这个行当的，他虽然还在上学，却喜欢雕刻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学校办展就自告奋勇参加了。

但他的课余兼职，又是某大牌时尚杂志的平面模特，形貌气质自然不会差。

只是对于虞初来说，时尚杂志她根本不关注，看都不会看，那些东西在她眼里就一个词：无聊。

尤其男生，和时尚潮流搭边的话，她会想到一个字：俗。

由此，她越发奇怪了：他又雕刻小众艺术品，又去主流杂志当模特，是有多分裂。

听说还难以接近、不好相处，安敏认识他好几年了，都没说上几句话。

滴滴滴滴滴滴…

虞初设置的闹铃响了起来。

人事不经琢磨，才左右思索，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十四分。

看着他的头像，黑色斗篷，隐约可见轮廓分明的下巴，周围一片幽暗，点着一盏灯台。越看越像梦里的人，她的心跟着跃动。

“我是虞初…”

哪成想，她忐忑不安的发出加好友的消息，那边立刻就通过了。

“你真准时。”

对方率先发来一行字。

虽然从未谋面，可虞初仿佛能听到他的声音，和梦里的触动一样。

震惊之余，她礼貌的确认：“你是致一？”

“叫我觋夜就可以了。”

她：“觋夜。”

她端详着这个奇怪的字眼。

他好像能感应到她的好奇，发来一句话：“觋的意思是，男巫的眼睛。”

虞初不由得问：“夜，代表只在晚上出现吗？”

觋夜回：“在黑夜与光明的交界出现，比如凌晨三点一刻。”

不知怎么，他的话语中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可以让人瞬间静谧，悉心而听。

“你等我缓缓，我目前整个人都是懵的。”

虞初本来想把梦分享给他，可是看样子，似乎不需要，她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对面静默。

过了一会儿，等虞初缓过神来。

他才说：“对了，替我谢谢你的朋友安敏，如果不是她及时把梦带到，我还没办法找到你。”

虞初顿时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我朋友？你不是和安敏早就认识吗？”

他不置可否：“其实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可是今天似乎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才继续说：“因为我还不稳定，我需要一点时间。”

“不稳定是什么意思？”虞初内心其实多少有感觉。

他：“其实你应该能猜出来，我的状态和正常人不一样。”

短短几句话，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她当然清楚他的特殊，否则他也不会同时出现在自己和安敏的梦里。

她回：“我知道…那就等你稳定些，再告诉我。”

他：“很快就好，不会让你一直等着，我也不想等。”

他这么说的时候，虞初怔了一会儿，内心的孤寂，被填补了一大半。

她内心原本有一块区域，埋藏着巨大的孤独感，这份孤独来源于对交流的渴望。

是的。交流，是一种心的互相靠近，来自灵魂的深度理解。

与恋爱无关，与交友也没什么关系，哪怕再热闹，哪怕身边人群汹涌，也很难填补她这份如同深渊的渴望。

安敏也好，阿泽也好，她们都愿意听她说话，自己也乐于表达。可是远远不够。

虞初期待的，是一种同样的，对交流的渴望。

就如爱，如喜欢，如心电感应一般，需要双方心里有相同的强度，才能达到对流。

此刻，她获得了这份对流，哪怕他们才刚开始聊天而已。

“好…”她还沉浸于对流的感触中，简短的发了一个字。

他回应：“我会再联络你。”

“你要休息了吧？”虞初有些意犹未尽。

“我们虽然可以继续聊，但是我觉得你需要一份独处的时间，来沉淀心绪。”不用说出口，他好像能悉通自己的感受。

虞初：“你和吸血鬼的区别，仅仅在于你是人类…技能是相似的，尤其是读心术。”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能确定我是人类呢？”他开了个玩笑。

虞初：“这倒也是，感觉不太像。”

“如果你睡不着，可以看看这些文章。”他说完，发来一些心理学资料。

虞初点击进入，粗略地翻看，几乎都是她感兴趣的，市面上很少见的材料。

甚至还有几部翻译过来的外文小说，看了几行，就被无限吸引。

《双重灵魂》…

“Wow～我看过这本书。”她发了个惊叹不已的表情包。

他：“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小说。”

也？他怎么知道我喜欢。

“那我要再读一遍了。”虞初再次愕然。

“阅读愉快，晚安。”他说完就下线了。

虞初：“晚安。”

他好像完全剥离了表面的一切，在以纯粹的心、灵，在和她对话，让人印象深刻。

这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情境。

…

虞初睡了个好觉，她难得安眠。

心中有了期待，在家熬时间的白昼，也显得没那么漫长了。

“你说你啊，好好的学又被开除了，以后怎么办？我倒是法再帮你找地方了。”

晚饭时，母亲黑着脸，嘴里说道着学校的事，手上还是给她碗里夹菜。

父亲还没回家，他总是早出晚归，忙于生计，几乎见不到人影。

虞初：“我想自学心理学，以后做这方面的事。”

母亲：“你能学一点正常的吗？我不要求你别的，做个普通人就行，简简单单的别折磨人了。”

“可惜我就不是个正常人。”虞初听到母亲的话，深感刺痛。

正常，对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基础，轻易能做到，可对于自己来说，却连普通人的基础都达不到。

同时，她也理解。母亲这么说倒不稀奇，心理学在当时还不算普及，甚至和神经病联系在一起。

别说中年人，连身边的朋友也觉得荒诞。

虞初曾对阿泽和安敏说过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对心理的探究。

安敏的回复是：“我感觉你需要先去看心理医生了。”

阿泽倒是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算了吧，你要做那行，除非认认真真学个十年，而且得花费重金，心理学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东西。”

“十年也没关系。”虞初倒是很坚持。

除了网吧，她更喜欢另一个地方：

‘咖啡与书’

那是一间隐没在闹市角落的咖啡馆。

面积不大，跃层，一共80平方米，却很有趣。

一楼是煮咖啡的地方，香气馥郁，还有各式西点。

二楼摆放着几个木质书架，铺着厚厚的地毯，还有几个蒲垫，书架上全是小众的书籍。

有心理学资料，还有外文小说，有蛮多是翻译本，有的只翻译了一半，她也就只能拼拼凑凑把接下来的另一半，看个懵懂。

虞初最喜欢的一本外国犯罪类小说，就是在那儿找到的，和心理学相关，讲述了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

书名叫做《双重灵魂》。

正是觋夜发来的那部。

…

虞初不喜欢等待，他果然没有让自己等。

吃完饭拿起手机，就收到了留言。

觋夜：“十二月三号有空么？如果可以的话，凌晨三点，在‘咖啡与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