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象至此,虞初很是震惊,她沉淀了许久,任由各个人物的故事,在心中回荡着。
她想,能弥存累世的爱,一定是有着诸多特殊的瞬间,那些动人心魄的记忆,牵引着所有人,从不同的地方和时空赶来,重新聚于归途中。
而她自己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好像听到了来自于灵魂的,委婉动听的歌声。
前世的伙伴们,因观象而逐步完整着,虞初则在“减负”;
从记事开始,她就能感觉到的周围的嘈杂,身边似乎贮存着无数魂体,等待被归置;
所以整个人曾经时常分裂、暴躁,情绪繁杂,喜怒哀乐可以在瞬间生发,而后又断片;
但如今她在把这些灵魂,逐一安放到真正的归属者身上,自我反而慢慢清净了。
虞初再度看向窗外,溫蕴的小吃摊、快要泛起初阳的天际、不远处的草木,这些原本平常的事物,在此刻,都在生发变幻,变得更有生命力,变得更贴近她的心,给了她莫大的感触;
亲历前世后,她能更真切的,融入于现在了。
由此,虞初再度明白了观象的意义:
观前世,灵魂方能解开制缚回归现在,更好的完成未了,圆满今生。
沉默半晌后,她终于敲出两行字:“原来你是依薇的弟弟,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吗?”
今天所见的更具像化,不但看到了儿时伙伴,且连同西夜的身份,都发生了质改变,他不再是自己的血脉兄弟了。
难怪初次在Q上,介绍西夜和舒依薇认识,两人就仿佛相熟多年一般,充满了别样的默契。
“和你一起再度确认的。”
或许是潜意识的规避,也或许是来源于大巫的邪法障目,觋夜对于血缘这件事,一直只是猜测而已。
她:“在观象初期,我一直以为本源是最关键的,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力量感。现在的我,坚信最重要的是选择。”
虞初因禹风寻突破龙墓地狱重重考验,而震撼,也因为看到了其他人的经历,深深感动;
她怎么会不知道,觋夜和墨映阳,乃至所有人的不易。
觋夜也是同样,以爱的眼光,看待所有人。虞初和禹风寻给予他的温暖弥足珍贵,在他们身上,他找到了坚持光明的决心。
他:“最开心的一点,是你从来不担心我会变质。”
她对他天然放心:“如果你选择黑暗,或许会轻松许多。但是你超脱出来了。”
“不过…有个值得深思的部分。”她担忧的不是他,而是…
在今天之前,虞初本想得很美好,之后去了A城,可以将所见的一切好好和依薇探讨。
可观象中分明见了,她和生父隐奇的关系甚为密切,甚至对虞初前世父亲梅尔森,眼光中透露出弑杀之气。
“你在担心依薇的选择?”觋夜自然能觉察出她的心念。
“对,所以A城还必须去一趟了。”虞初是富有行动力的人,与其瞎琢磨,不如一边实践,一边改变。
只是她也有些失落,脑海中浮现出的篇章,拼凑成了相对完整的蓝图,不过却缺了一处重要的位置,弟弟。
觋夜似乎感受到虞初内心的缺失,问:“还有心力么?”
“当然。”看到父亲的前世之后,虞初想到了自己的家事。
在她出生之后,莫名“消失”的男孩,成了大家的心结,母亲误以为父亲重男轻女,而虞初也总在今生父亲脸上,看到落寞二字;
虽然父亲对自己极尽全力的呵护着,可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跑出租的时候,偶尔停在路边,看着往来的人群,好像总在等着,迎接一个归家的少年。
从年幼开始,虞初的母亲,给了她丰盛的情感注入,以及最为热烈的关注。
而父亲,哪怕时常苦于奔波,不能在家里陪伴她,也投入全部精神力;
她不止能在每一次与父亲的交谈和相处中,获益无穷,也能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获得许多神性的补充。
这是她坚定于光明的支撑,也是她曾经说不出清的伤感,仿佛心脏空了一半。
大概灵魂都有感应,尤其对于遗失的最珍贵的人。
她一直觉得这些爱,不止是属于自己的,也同样属于另一个人。
当遇到觋夜,以为他就是血亲兄弟的时候,家族在虞初体内续存的爱,有了流通之处;
觋夜是值得的,他纯然可以成为亲人,可哪怕他在,虞初心脏里的那处空洞,只得缓解。
今时今日,她想知道更多事情的原委,想清晰自己的血亲弟弟究竟是谁,去了哪儿。
他们继续开启观象,回归前缘中。
皇城一世,虞初的确有个弟弟,隐隐约约看到他纯致的轮廓,清秀俊逸,生来似火。
可但凡触及到他,画面都十分模糊,觋夜意识到白蛟家族男孩的特殊,因为这是有生之年头一回,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阻碍;
虞初也忽然感觉难捱,周围好像多了许多杂乱的声音,从耳畔到心底,一直持续作祟,拉扯着她要脱离观象,不允许看到男孩的踪影。
“我们必须突破。”觋夜感知到四方的鬼气,倒是心潮澎湃,做好了今天通宵的打算。
“好。”虞初也不是个软性子,既然有众多拉扯,更说明迫切,她不想耽误。
“一月十五日,我记得,这是改天换日法阵的启动时间。”
觋夜仔细搜寻心底的记忆,寻获了最关键的线索。
“难怪…”虞初感应着密咒,每念一个字,都仿佛周围多了一圈嘈杂。
眼睛更像是被一块黑色的布蒙住了,看不到完整的画面。
越挣扎,越想要投身其中,就更难以进入状态。
她甚至感受到脚底发虚,四肢也开始垂丧,仿佛被一圈圈长着黑色斑点的毒蛇裹挟,从脚踝到手腕;
除了蛇的束缚,还有更强烈的心理暗示,仿佛有几缕奇诡冰冷的阴魂,慢慢靠近她,接近头面,令她头皮发麻,心中绵软无力,烦躁徒生。
甚至开始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杂念,怀疑观象看到的画面,是否真实,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对未来有些虚无的不自信…
“等等。”觋夜机敏的察觉到此般变化,尤其是虞初心绪的浮动。
…
“怎么了?”她睁开眼,手心浑然是冷汗。
“大概是萦末出手了,又或者是我父亲本人。”觋夜感知的没错。
龙墓世,隐奇虽然被萦末软禁,可他不过是将计就计,让萦末和月卢,以及一众党羽先行出头,他自己装得孱弱被囚,暗中作祟,进退皆宜。
可惜萦末从未摸透过隐奇的性子,总是稍有起色就得意忘形,置自己于被动中。
后来,地藏王化身现形,果然将他以孽业过重收伏,受了诸多业苦,轮回转世之时,投身至月卢投身的家庭中,成了屿叶今生的爷爷,月卢的丈夫的父亲,一位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能耐再习得功法的贫老儿。
而善于金蝉脱壳的隐奇,则早就算准了此般状况,在杀戮时期,将决定权屡屡让给萦末,自身则只担了一些旁杂的业力,免除不少业罪负担,在今生转世为常人。
隐奇早在皇城一世,与向他谏言的邪道士——玮谷道人联合,学会了诸多道法精髓;
前几世的技巧,便是今生的天赋,据说目前已经成了自己的门派,做了个清高如斯的算命师父。
他既都能算准,自然是用了特殊方法,留存不少记忆而来的;
此时,隐奇也看准了时日,
一月十五,改天换命之日。
成败都在今生。
…
他必须在这时候,继续下狠手,加持前几世设下的弑神法阵,否则任由虞初寻回亲生弟弟,将前功尽弃。
要说上两世的法阵,还有效么?当然有,不过法效需要四年加持一次,一共加持四回,共计十六年,今年一月十五日,刚好是最后一回,他有感应,这也是最凶险的一回。
最初的时候,隐奇心中也没谱,但是他今生也不急,一切慢慢来,有着十足的耐心。
一开始,他凭借奇门观术,追溯了对前世破碎的记忆,渐渐拼凑完整。
说来都是天地有方的规律,他也是先从链接人脉起始。
只不过年纪放在那边,早于虞初数年,便通过各种方式觉醒手下之人,为己所用;
并且借着观数的炉火纯青,研究历史规律,修习学术知识,规避世间法则的同时,将自己装点得博古通今,立了个淡泊宁静的人设,建立了一批追随者,独掌经济政权;
身边弟子多了之后,再慢慢寻一个类似于前世的极阴之地,忽悠男徒弟们进入其中练阴法、养阴兵、聚阴水;
再将算占卜卦的方式改成布业的技巧,令女徒弟们与人算命,说是教她们求生的技能,其实话语辞令暗藏玄机,稍有不慎就辅他广布业力,收纳阴气。
男女弟子,都是在帮他滋养环境,终于养成了那座极阴的暗宫,而不良后果嘛,自然是徒儿们承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