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地点定在海边,一处五星级酒店,时间是周末早上八点,名字叫:心序。
依薇、虞初,以及包包熊、依薇母亲四人同行,一起提前到场。
这是虞初第一次看到清晨的海域,初升朝阳,亲吻海平面,从海的深邃之处,蔓延开一片瑰丽的紫红色。
仿佛曾经的冥魔族群,在遥远的地方,唱着古老的歌谣。
被隐奇所杀害的——觋夜的母亲,是他们族落最珍爱的小女儿;
她的血与泪,化作此时的海的颜色,对觋夜的选择,至以深沉的、充满爱意的支持。
虞初仿佛看到了她妖异的面容,那鬼魅而深情的一瞥,是魔女对她的信任和嘱托,她悉数收下。
自当全力以赴,为觋夜、为真正的、赤忱的灵魂而战。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会场,那是一座建造于庄园中的酒店。
庄园很独特,前院辽阔,打碎了A城寸土寸金的氛围,浪漫不羁的存在着,露水交织阳光的大草坪,在虞初眼前闪烁。
中央竖立着一座足有五米高的喷泉,天使雕塑举着魔幻的水晶球,沐浴在喷泉中,艳阳铺洒在赤裸着的上半身,他的脸上沾着晶莹的水珠,面容稚真,神采奕奕地灿笑;
那滚烫而鲜活的目光,犹如真切的凝望着这个世间,笑世间寡淡无味的躯壳;
哪怕谦和的平视正前方,丝毫没有俯瞰的意思,也足以让人感受到空前威慑。
乍一看,神似曾经和隐奇鱼水交欢的冥魔少年。
伫立于喷泉之后的酒店,差点被天使少年夺去了光彩。
虞初回神一看,再次被震撼了。
它形似几个世纪前的古堡,可看上去比居住式的城堡更加肃穆,似乎是十世纪末,用来控制周围,建立政权,以及防御攻击的堡垒。
高矮不一,一连好几座衔接在一起,连上阁楼,一共五层。
材质皆用上好的石质垒砌,青灰色的石砖,蓝色的瓦顶,在此刻盛放的阳光中,披靡了一层浅金色;
左右两侧种植着高大的柏木,以及一圈圈暗绿色的灌木,形成半圆形的绿茵场,将酒店烘托得颇具神秘主义,犹如枫丹白露花园。
为了防止海水涨潮倒流,草坪有较高的坡度,这也让这座庄园,屹立于此间地势最高的位置。
中央城楼有着最高的一处峰顶,整体结构是尖锐的三角形,阁楼当中好似站着一具黑影,瞭望着城堡外的来人。
门口对的花坛和水池,打造成字符的形态,虞初瞬间激灵,似乎直观的看到了开启观象时,觋夜念及的密语。
看来这座酒店不凡,其中尘封着古旧的故事,引人入胜。
进入其中,布置的简单高贵,地毯都是暗红色,鎏金图腾,风格如圣殿。
有些昏暗的灯光,和墙壁两边大篇幅的《圣经》壁画,让虞初想起了设计学院。
螺旋走道通往回廊,在上楼梯的过程中,可以看到一些稀有的艺术品,它们像是个人收藏,供给贵客欣赏一般,被镶嵌在墙壁当中,努力抓住来人的眼球。
有造型独特的花瓶、巨大的贝壳含着金色珍珠、精致的神女雕塑、以陶片和宝石作为裙摆设计。也有颇富宗教意味的画卷,以及一些古怪的展品,譬如像是手铐的珍宝镯子。
虞初最感兴趣的,是一层下方的地窖,她在进入大堂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地下的空洞,以及从中传来的阴冷的呼啸。
不过,此刻不是探秘的时候。
她跟随依薇脚步,一层层往上走。
第二、三层都是住房,第五层则是不对外开放的阁楼。
第四层中央一间,便是明淙老师专属的会堂,宽敞的会议室,已然被侍者贴心的打开了大门。
顺着暖色调地毯,进入场内。
四个角落都安放着半人高的孩童雕塑,仔细观察,是以象牙雕刻的四位圣徒,他们手中端着果实和树叶藤蔓,背后还有鸟兽浮雕,作为跟随。
周围设置了一圈麂皮椅子,已经稀疏坐了些人。
中间是空出来的,最前方有一个高台讲桌,讲桌与其他地方的普通高台不同,而是象牙制成的;
面上金缕银漆,用散碎的红色宝石,描绘出海水的波纹;
再以奇诡的黑色宝石点缀,悬浮在红色的半空中,像是被永恒困束的星子。
虞初她们提前抵达,找了个靠后的位置落座。
现场陆续到达的了各界精英人士,个个气质得体,很快把座位坐满了。
这里的人,和虞初在其他地方遇到的不太一样,与身份无关,有着因为灵魂的追求,凝聚在一起的磁场。
他们个个面带温情的笑容,却让虞初感到一阵不畅,他们身上都有着难以名状的能量,却又与她相去甚远,是另一种格格不入。
真是奇怪。她皱了皱眉。
“你不舒服?”依薇恰逢时机的问。
“也不会,大概是还没适应这么高级的地方。”虞初玩笑带过。
“背后那女的是 A城X报的记者,原本是怀疑明淙老师的,准备曝光内幕,结果跟了几次课程后,成了他的学生。”
依薇看出虞初的迷思,认真介绍着。
“真厉害。”
她回头看,记者是一个三十来岁,打扮干练的女士。
不同于其他时事记者的犀利,她眼中的光像珍珠一样,柔和优美。
接下来是工作人员入场。
“那是明淙老师的助手,肖肖,她是一位非常有感知力的灵媒。”
依薇见虞初看向一个瘦小机灵,穿着休闲装女子,向她介绍身份。
“灵媒,这词我只在电影里听过,没想到今天见真人了。”
虞初回望。
肖肖看上去瘦弱白皙,一双大眼睛非常敏锐,没有电影上“灵媒”的阴沉感,很是活泼,她也向虞初投来注目礼。
哗。
有几个人起身了,人们齐刷刷看向门口。
“一定是明淙老师。”依薇跟着起身。
虞初第一次在那么多人脸上看到崇敬。
一位的黑西装男子走入会场,掀起了一阵风潮,让虞初不轻易被影响的心,都震颤波澜,亢奋昂扬起来,好似被瞬间卷入了海底的漩涡中。
她不由自主的起身,投去目光。
据说明淙老师已经六十来岁了,但他的背影浑然可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他身上看不到时间,只能看到一种隐而不发的力量。
她第一次在一位老师身上,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冲击感。
“请坐。”
他步履如风,走到讲台前。
“我去…”当看清他的容貌时,虞初差点站不住脚,跌坐下来。
这不是隐奇父亲的面孔吗?
高大的身姿,挺拔于台前,那双如同鹰一样的眼眸,嵌入削瘦而严苛的脸庞上,哪怕老去,也能看得出十足的俊朗,以及年轻时代满身的辉煌。
甚至能看到他枯瘦有劲的双手间中,曾握着少年血红的人骨。
将隐奇的心,残暴的捏碎。
她头皮发麻,刹那间,仿佛满目疮痍的恋人屋,再现。
理性提醒着她,深呼吸,继续听下去。
明淙老师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父亲、母亲,接着在父亲之后画了一条线,写着“今生的事业与脊梁”,再在母亲后同样画线,写上“今生的情绪与感性”。
他没有多余的话,而是直击主题:“我们很早就说过,父亲是脊梁,母亲是情绪的根基。
他们通过家族的源点,接受了你们的生命,而他们身上,也有你生命中一切的答案,有关于爱的秘密。”
最后用一支红笔,写下一个粗重的大字:爱。
虞初察觉到,他那刚劲有力的手,竟在颤抖,将“爱”字的一撇,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
写完这个字,再次转身之后,他的目光温柔了许多。
这份温柔,像是知晓前世,站在时间尽头,放下姿态,对曾经的妻儿祷告的样子。
也因自己所作所为,带给世人的不幸而屈服,带着深沉的悲郁。
那挺拔如松的脊背,也在此刻佝偻了一些。
台下的人都极其专注的听着。
……
唯有虞初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