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殿。

牡丹宫主细细赏鉴着面前的四副丹青，赞不绝口：

“灵芸所作丹青与仙宫画师所作风格殊异，但肖像形神兼备，花木栩栩如生，令本宫爱不释手。”

围在一旁的仙子们纷纷对肖像发出了从没有过的浮夸惊呼：

“哇……这也太美了吧！”

梅仙和迎春仙子两位先是很高兴。

接连听了几十个“哇”之后，脸色转为不悦。

难道她们不是长得跟画上一模一样美吗？

所有仙子都欣赏完毕，仙侍们把丹青收了。

梅仙走上道：“禀宫主，百花宫一向没有仙子善画，既然灵芸仙子有如此高超画技，何不请她为百花宫花木作画造册，编制百花图谱？”

牡丹宫主连连点头：“梅仙此提议甚好。百草苑的百草图册本宫见过几张，并没有灵芸仙子所画这般形神兼备，饱含气韵。”

她思量片刻：“只是灵芸仙子的花神课业繁忙，本宫看了她的课程，花术和花功进展似乎差强人意，还需加紧修炼，不宜占用过多时间作画。”

迎春仙子道：“有我等倾力传授，灵芸仙子的课业宫主尽可放心。”

至于灵芸打算将来在凡间修花仙庙的事，迎春仙子和梅仙商量之后并未跟牡丹宫主提及。

概因她们想到，牡丹宫主是个不喜名利的，连百花画册都可有可无。

若是宫主不肯张扬花仙功劳，不同意灵芸修造花仙庙，反可能节外生枝。

反正将来的凡间花神是灵芸，等她当了花神，自己做主便是。

她们要做的是全力襄助灵芸早日修成花神，早日为她们修花仙庙。

芍药副宫主慢悠悠进了殿。

牡丹宫主笑道：“芍药你来得正好，且看看灵芸为梅花仙子和迎春仙子作的丹青。”

仙娥打开画卷，芍药副宫主细细瞧了，目光由挑剔转为欣赏，难得的不吝夸奖道：

“画得如此美妙，连本宫也想要一幅了。灵芸仙子有这本领，咱们百花宫又多一样手艺能换灵晶。”

桃花仙子扑哧一笑，道：

“咱们都只说这丹青好，副宫主来了便要做买卖。百花宫的账务交给副宫主果然是没错的。”

芍药副宫主走到桌边，拿起花容坊送来的几样时新胭脂水粉，打开瞧着，道：

“百花宫万年来的出品要么是胭脂、口脂、香膏，要么是鲜花簪子、鲜花帕子，要么是花茶果茶鲜花饼，来来回回总那么些品类，至多不过换换鲜花品种和颜色。”

她将胭脂取出一些在手上试了试，道：

“女神仙们都是喜新厌旧的，再过些日子就到立春集市了，再好的东西用来用去，也没个新鲜劲儿。立春集市上各仙府的铺子里必定好物林立，百花宫能卖出多少东西，着实堪忧。”

牡丹宫主示意仙娥将丹青收了，交回给梅花仙子和迎春仙子，道：

“本宫也已留意到固步自封之隐忧，还望诸位花仙多贡献良策，做出新品。”

仙子们叽叽喳喳商量着如何开发出其它鲜花制品。

灵芸听着她们并无新意的议论，看着作画的绢帛，陷入了沉思。

百花宫的一个问题，是花仙占据绝对重要的地位。

其余的树仙、果仙、蔬菜仙都是小透明。

不但修行和公务不如花仙受关注，连送到集市上的产品也几乎与他们无关。

他们多数亦安于做默默无闻的仙子，默默完成公务，默默看着花仙们凭借胭脂、花茶、鲜花饼等等得到额外奖赏。

百花宫以花命名，但也是树木、水果、蔬菜的大家庭。

这些仙子各有神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

或许可以试着改变百花宫以花独大的局面，为其他仙子开辟道路，谋取福利。

毕竟，在花卉的领域，产品开发已经成熟且饱和，自己很难获取分账，无法赚到灵晶。

而在其他领域，她靠新产品获取分账大有可为。

宫主早前已宣布过，开发出新品的仙子可以得到营收的两成作为分账。

灵芸仿佛已经看到了宽广的铺满灵晶的大道。

她上前道：“禀宫主，我们可以试做一种新品。小仙有信心，这种新品将为百花宫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晶。”

花仙们立刻围上来，充满期待地问：“是什么新品？需要那些鲜花？”

“并不需要鲜花。”

花仙们不乐意了。

“怎么可能？百花宫的新品怎么可能不用鲜花？莫非是用干花？”

“也不需要干花。”

花仙们一脸扫兴，半信半疑。

不用花能做出什么像样东西呢。

灵芸将目光投向后面一直默不作声习惯于被遗忘的树仙们。

她朗声道：“这个新品，本仙想跟树仙合作。”

树仙们听了先是诧异，随即纷纷抬起头。

挺直腰杆，满怀期冀地看着灵芸，目光热切。

毕竟，灵芸是未来的凡间花神。

他们并非不渴望出仙头地，只是没有机会。

灵芸的目光逐个扫过每一位树仙，停留在青檀仙子身上。

青檀仙子是百花宫最好看的男仙，也是最有力量的男仙。

青檀能长成20米以上的大树，能够在岩石缝隙间盘旋伸展，把岩石变成土壤。

就选他吧。

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

而是因为青檀的茎皮和枝叶纤维是制作宣纸的优质原料。

牡丹宫主含笑道：“本宫已开辟了一个新的工坊，作为仙子们有奇思妙想时研制新品的场所。”

这个新工坊命名为“未名坊”，因为不知道里面能倒腾出什么。

灵芸和青檀仙子白天各自有课业和公务，晚上才能在未名坊开展工作。

前世凡间的美术和文创生涯，让灵芸对笔墨纸砚的生产过程都不乏了解，还主动实践过。

只是古代和现代的用料工艺不尽相同，她需要凭记忆复原古法。

未名坊。

灵芸恭恭敬敬地在桌上供奉了一个牌位，上面工整书写着前世造纸术发明家的名讳。

青檀仙子看着牌位：“‘蔡侯’是谁？”

“哦，他是异域世界里一个很厉害的人。”

“异域世界？”青檀仙子满腹狐疑。

他识趣地没有追问。

在他看来，灵芸让他摆弄的这些事情已经够奇怪，够异域的。

屋里遍布切割、洗涤、蒸煮、捣浆和抄造等工具。

灵芸尽量限制仙法的使用，将青檀茎皮切碎煮成纤维状，锤捣成纸浆，再将纸浆制成浆液。

然后是用篾席或竹帘捞浆成湿纸，再晾干。

这些都是繁复而考究耐性的力气活，青檀仙子的强壮体魄发挥了很大作用。

主要的挑战出现在打浆和抄造环节。

打浆度必须非常高，才能造出细密匀称的纸张。

为了减少纤维下沉槽底，使纸浆均匀，灵芸提前向蜀葵仙子要了许多黄蜀葵根，获得浸出液作为糊料。

她对造纸过程虽然了解，在实践中还是碰了不少钉子。

所幸灵力让许多试验时间大大缩短，青檀仙子也十分体恤，不厌其烦地跟着她反复操作。

最后环节了。

数颗夜明珠的光芒下，灵芸手持篾席，一次次地进行捞浆抄造。

她细嫩的肌肤被荧荧珠光映照出美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