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仙子们陆陆续续沿着花园小径向含香殿走去。

花园一侧遍布李树，洁白的小花开满枝头。

另一侧的数十株杏花也应时开放。杏树先花后叶，粉红色花朵缀满枝头，灿若云霞。

灵芸边走边赏花，被杏花之美所震撼。

忽见身旁仙子们纷纷侧身让道。

灵芸转身一看，杏仙正款款走过来。

花仙们立于路旁，欠身向杏仙行礼。

杏仙微微抬头，目中无尘，明艳不可方物。

灵芸的身份不必向杏仙行礼，但在雨水节气她不可避免要上杏仙的花课，于是也驻足端立以示尊敬。

她前世凡间在南宋时有了“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名句。到元代话本之后，杏花更被附上了暧昧意味。

但在那之前，杏花都是高华清雅、繁茂馨香的尊贵之花。

遑论在论资排辈的仙界了。

杏仙睨了灵芸一眼，毫无表情地向含香殿走去。

辰时一刻。

诸仙向两位宫主行礼后，雨水节气主理花仙李仙迈着细小碎步上了殿。

她一身朴素的浅粉衣着，从迎春仙子手上接过节气令牌。

第一次立于含香殿上首，管理数百花木仙子，与平时在下首听令的感觉差别巨大。

整肃的气场和宫主期待的神情让李仙颇有压力。

她有些怯，眼睛不忘悄悄看向杏仙。

杏仙微微仰头，若无其事，仿佛看不见李仙。

李仙深吸一口气，带领众花仙一同诵念雨水花经。

花经念毕，李仙从仙娥手上取过公务簿册，向众花仙讲雨水节气的主要公务。

“雨水节气，百花宫第一要务是为神后寿宴准备贺仪。”

仙宫的宴席极多，应时令节气，能从年头吃到年尾。

神仙们但凡赴宴，都会根据宴席主题带上平日不轻易分享的各自看家神品，诸如蟠桃、人参果皆是万年才成熟的圣物，太上老君的金丹百年才炼成一炉，皆有大补元神之功效。

神后的寿宴，四海神仙们必定齐聚，自不必说将成为令人垂涎的美食大会。

早在离神后寿宴开宴还有数月，各路仙家就已开始着手筹备贺寿礼品，务必不能失了自家派头。

百花宫除了例行准备逢宴必献的百花酿、鲜花饼、花茶，此次牡丹宫主还别出心裁，收集百花中最美且香气最佳之花瓣，缝制一件百花衣。

多年前宗颐上神曾为母神娘娘制过一件百花衣，见过的神仙都说百花衣柔滑飘逸，光彩层层递进，既清雅又炫目，立于数十米外都可嗅到其传出的沁心怡神之美妙花香。

百花宫是首次缝制百花衣。

百花衣耗费3万片花瓣，每一片皆由牡丹宫主亲自挑选。

李仙极擅女红，担任节气主理后，被提拔为花容坊主事之一。

缝制工作由李仙、玉兰仙子和花容坊几位最为手巧的花仙以手工完成。

在灵芸上仙宫之前，仙子们已一针一线细心缝制了3年，如今只余最后些许收尾工作。

李仙汇报了百花衣的缝制情况，难得地表现出自信：

“以百花衣进献于神后娘娘寿辰，必定令娘娘大悦，亦令各府神仙惊叹羡慕。”

牡丹宫主微笑颔首：“其余贺礼准备得如何了？”

李仙道：“禀宫主，寿宴兹事体大，小仙为免有差池，前两天已与迎春仙子核对寿宴贺礼单子，逐项清点。百花衣制好之后，贺礼便悉数备齐。”

“很好，你办事妥帖，细心周全，有你执掌节气公务，本宫很放心。”

李仙恭谨谢过宫主，继续讲雨水节气其余公务。

公务讲完，李仙打开鸟族送来的公文。

“禀宫主，鸟族族长修书一封，称族中长老不满于长年为百花宫提供活禽练功，恳请宫主允许鸟族不再每天进献鸟儿。”

牡丹宫主道：“仙子们练功可用变化之物，的确无需杀生。春季乃生发之季，尤其不宜杀生。本宫准了，自会给族长复信。”

她将李仙叫到身边说了几句，李仙仍有些畏首畏尾的拘束样子。

宫主含笑道：“你是雨水节气主理花仙，诸仙必须听从你的命令，你只管下令便是。”

李仙转过身，鼓起勇气，面向下首花木仙子：“众仙听令。”

仙子们肃然。杏仙除外。

“今后百花宫仙子们除非练习特殊功法，否则不准杀生练功，违者严惩。”

“吾等谨遵仙上之命。”下首仙子们齐声回应。

李仙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号令诸仙的尊荣，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和真实地感受到了拥有权力的快意。

晨课后，灵芸跟着李仙到花圃上花课。

李仙传授了分身花术，并运用于花木的分栽和扦插等种植术之中。

她并未向灵芸传授花功。

“雨水节气花功，当仁不让是杏仙仙上的花雨功，也是灵芸仙子要学的第二套花功，需杏仙仙上亲自教习。”

李仙翻了翻花课簿册：“今天下午便是杏仙仙上的花课。”

杏仙是百花宫默认的二品花仙之首。李仙身为节气主理花仙，亦要尊称杏仙一声“仙上”。

灵芸心里咯噔一下。

她上回在倚梅亭边为蜡梅仙子打抱不平，阻止小梅仙仗势欺人，得罪了杏仙。

从那以后，杏仙对她颇为不满，态度冷淡。

在立春节气，她靠花仙庙大饼加绘制丹青，与梅仙和迎春仙子结下交情，课业颇有成效。

而眼下这位被她得罪过的杏仙却未必好办。

午膳后，灵芸只小憩了片刻，不敢怠慢，早早往花圃去。

在花圃候了半盏茶的功夫。

花圃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灵芸转头看去，杏仙已在数位仙娥簇拥之下来到。

杏仙今日穿的衣裳极为华美，如杏花一般有嫣红、粉红、雪白三色，妩媚娇艳，姿态万千。

灵芸忙上去迎接，毕恭毕敬道：

“小仙见过杏仙仙上。”

杏仙屏退了身后的仙娥，只留了伴读仙娥在花圃外听候。

灵芸见识过杏仙的霸道，但对她的容貌实事求是：

“仙上粉面峨眉，穿着这身衣裳真是灿若明霞，独一无二。”

杏仙坐下，面无表情。

“果真么，灵芸仙子倒是说说看，本仙怎么独一无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