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坊。
仙侍捧上面纱和清露,让灵芸以纱覆了半张面,用百花清露净了手。
如此方可进入坊中存放百花衣的内室。
内室中有两张大大的金丝楠木桌子,皆覆以透明丝绢。一张铺陈着百花衣,用最薄的丝锦遮住了一半,另一张放置着各式用具,用于预先处理花瓣材料。
李仙见到灵芸,放下手中针线,示意她坐下。
牡丹宫主特意嘱咐让灵芸来观看百花衣制作和缝制要点。
李仙因劳作而面色微红,连日的辛劳让俏丽的鹅蛋脸都快变成了瓜子脸。
她跟玉兰仙子细细查看百花衣已经完成的部分,露出满意之色。
百花衣是百花宫首次缝制,花瓣皆由芙蓉副宫主一片片亲手细心挑选,来自24节气百余种鲜花。
李花仙子起身去取来一个装着耐冬花瓣的小锦盒:
“最后将袖口用耐冬花瓣缝好,就差不多了。”
耐冬仙子从劳山布花回来,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却得到绛雪历劫失败下落不明的消息,禁受不住病倒了,每天饮泣。如今虽已强打精神上晨会,身子仍恹恹的不见好。
病弱的身子司不得花,幸而为百花衣准备的耐冬花瓣是筹备之时便预留好,用仙术保住灵气的。
李仙将锦盒置于桌面,打开锦盒,细看其中的花瓣。
只见18片耐冬茶花花瓣仍娇艳鲜美,色泽莹润光洁,散发着耐冬茶花的幽幽清香。
李仙道:“这些耐冬花瓣将将够用,吾等用的时候可要留心,勿损毁了。”
百花衣需要24节气精华,冬季当令的花朵本来就少,耐冬花瓣颜色艳丽,不可或缺。
玉兰仙子正将锦盒中的18片耐冬花瓣以木镊子一一取出,轻轻置于桌上。
李仙念动花诀,张开一只手掌,以掌心向下,在花瓣上方缓缓移动,在仙气的熨烫下,片片花瓣立时平整柔顺如丝绢一般。
随即玉兰仙子用花诀在每片花瓣的最外侧封出一圈散发着淡淡金色光晕的边。
“如此便可过针而无损。”她对灵芸道。
李仙手指微动,桌上盒内一枚针已到她指尖。那针细如半根发丝,线更是纤毫几不可见。
玉兰仙子也取了一枚针,两位仙子坐下,各持一片耐冬花瓣,开始以针线为花瓣逐片手工锁边。
两位仙子悠闲地飞针走线。不多时,桌上只还余下3片未锁边的耐冬花瓣。
灵芸干坐看着了许久,有点发闷,信手取过桌上匣子里无用的边角花瓣,拈了一枚细针,照着两位仙子的样子给花瓣锁边。
她的手工极好,不过锁了半边花瓣,李仙见了,放下自己的针线,拿着灵芸缝的花瓣赞不绝口。
“灵芸仙子的女工这样好,不妨也取片耐冬花瓣锁边。”
玉兰仙子犹豫一下,看看灵芸试缝的花瓣,便没有反对。
灵芸指尖微动,一片耐冬花瓣飘到她的两指间。
她信心满满地左手持花瓣,右手轻轻一针刺入锁边的位置。
意外发生了。
一针下去,那片花瓣竟立时沿着针口从中间裂出一道缝,缝隙瞬间拉长,花瓣从中间裂开成了两半。
灵芸惊呼一声。
两位仙子听了这声惊呼,都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花瓣过来看。
脸色登时都十分不好。
玉兰仙子懊恼道:
“是我们大意了,灵芸仙子尚无经验,封了金边的花瓣怎么竟还能扎得破损呢?”
她试图用灵力将缝隙弥补,不料手掌反复运气,那花瓣仍是纹丝不动的两半。
李仙过来一道用仙法运气,同样于事无补,蹙眉思忖片刻,安慰道:
“不必太忧心,只差一片花瓣,或许不大看得出。你我将余下这两片锁边罢,灵芸仙子就不要再试了。”
灵芸心中纳闷,她不过刚将针尖刺入,哪怕是新鲜采的花瓣都不会破裂,何况是两位仙子施过仙法封了金边的。
李仙从桌上余下两片封了金边的耐冬花瓣中取出一片拿起来,对灵芸道:
“牡丹宫主一再叮嘱我们要多教你,你且用心看着,看仔细些。”
封了金边的耐冬花瓣色泽鲜艳,芬芳扑鼻,光彩温润。
灵芸忙点头,屏声静气目不转睛盯着李仙手中的针。
玉兰仙子也在一旁,瞧着迎春仙子稳稳一针下去。
出乎意料的,这片花瓣也如同方才灵芸手上的那片一样,瞬间沿着下针处裂成了两半,发出细微几不可察的撕裂声。
三个同时大惊失色。
李仙脸色发青对玉兰仙子道:
“这花瓣的金边你可封好了么?”。
玉兰仙子急急道:
“自然是封好了,况且即便没有封好,也断然不会这样裂开。”
她们看向桌面。那里只有最后一片耐冬花瓣了。
李仙站定念了诀,用仙法将这片花瓣的边细细地又封了两次,金边也比方才的宽了一倍。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片花瓣,在玉兰仙子和灵芸四只眼睛紧紧注视下,轻轻一针刺入金边位置。
同样的事情第三次发生,最后这片耐冬花瓣也裂开了。
她们几个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接下来同样的,再怎么用仙法试图修补,裂开的三片花瓣丝毫不买账,仍是破损的形状。
玉兰仙子心虚道:
“莫不是我俩时常议论耐冬仙子,得罪这三片耐冬花瓣了?”
李仙轻斥一声:
“这是什么话,亏你做了这几万年的神仙!白日昭昭,即便耐冬仙子有那个千里耳,你我的仙气,倒还压不过她了?”
灵芸在一旁听着两位花仙你一言我一语地复盘究竟是前面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听了半晌,她灵光一闪道:
“二位仙上暂莫争辩,小仙有一言。”
两位仙子停下来看着她。
灵芸定定神:
“装着耐冬花瓣的锦盒一直保存在花坊内室,绝未经过他手。灵芸来到此处,亲眼所见二位仙上的仙法是同时施给18片花瓣,绝无分别。”
二仙听着,稍稍宽慰了些,仍是满腹狐疑之色。
灵芸道:“故而小仙斗胆猜测,这三片花瓣是被动过手脚。”
两位仙子闻言一惊。
李仙道:“若有谁对花瓣提前动了手脚,为何正好是接连这三片花瓣?谁会知道这三片正好是我们所缝的最后三片呢?”
玉兰仙子豁地起身,向四方探查气息。
一无所获。
若有神仙刚才隐身再隐了气息对花瓣施术,现在早已离开了。
灵芸在脑中极迅速地进行了思考。
她第一次来观摩百花衣缝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是有谁存心想陷害她?
她在心中默默摇头,这个法子对于害她不甚管用。
她们三个每人缝坏了一片花瓣,而且是随机拿一片花瓣缝的,责任绝不会只落到哪一个头上。
更何况,谁能预料她缝还是不缝,两位仙子不过是临时起意让她试试。
“二位仙上,百花衣的耐冬花瓣破损,若是追责,会追究哪些仙子?”
李仙还算镇定,想了想:“我们三个自不必说,耐冬仙子或也会被怀疑。”
这些花瓣是在三年前百花宫开始筹备天后寿宴时便由耐冬仙子早早备下的,那时耐冬仙子的女儿绛雪还没有失踪,即将回天宫复命。
莫非那时就有居心叵测者,试图通过祸害耐冬仙子,再进一步追责,以殃及其在凡间历劫的女儿?
不至于。
区区几片花瓣,自然想得出办法弥补,不会因这小事牵扯和责罚历劫仙子。
李仙和玉兰两位看起来一筹莫展。
的确是十分诡异。
李仙身为立春节气主理花仙,知道此事异乎寻常:
“请二位随本仙前往含香殿,即刻将此事禀报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