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道:“朝颜仙子当年因吃了黄精地仙弃的半颗九紫神丹,得了仙身。神后娘娘认为有违天道,罚她每逢节气末便去洒扫花冢三天。”
“朝颜本就灵力低微,仙根不稳,常去花冢那苦寒之地,恐有损元气。故而小仙想请教仙上,如何才能免了朝颜洒扫花冢的惩罚?”
桃仙听了,面露难色。
“此乃神后娘娘的谕令,莫说本仙,两位宫主也不能私自做主。”
灵芸道:“小仙明白此事难办,却不知有无变通的法子,能在神后娘娘跟前儿求到恩典?”
桃仙想了想,突然右手一拍左手掌心。
“求神后娘娘的恩典,倒正好有个机会。”
“本仙今晨用照石查看下界仙山,看见崆峒山瑞圣奇花刚刚开放。此花每百年才开一次,佩之可以驻颜宁神,是神后娘娘最喜欢的花。”
“往年每逢瑞圣花开花之时,牡丹宫主便会选一位仙子去崆峒山采花回来,进献给神后。神后收到花圣心大悦,每回都会赏赐一个恩典。”
常常是不等宫主开口,便有十数位仙子恳求前往采花,宫主还要费心从中选一位。
“如今本仙为惊蛰节气主理,由本仙负责安排仙子前去采瑞圣花。你若是想替朝颜仙子求神后娘娘的恩典,本仙让你去采花便是。”
灵芸想想这的确是个便宜法子,欢喜地谢过桃仙。
辰时初灵芸到了南天门,却见玄青负手而立。
“殿下要去哪里公务?”
“本君要去襄城山查看麦苗长势,听说你要去襄城山为神后采瑞圣花,正可同去。”
“听说?听谁说?”
“牡丹宫主。”
宫主就像不放心孩子第一次单独出远门的家长。
玄青身旁是仙界最优秀的坐骑乘黄。
神仙们都知道,嘉禾宫买了许多车,玄青殿下出行凡间却独爱骑这匹乘黄。
玄青抬抬下巴,示意灵芸坐上乘黄。“你在仙宫虽然能驾云,但从九重天下去不知你腾云的本事如何,本君怕你栽下去。”
乘黄背长体阔,背上有角。灵芸身子娇小,坐在前头十分宽裕。
她免了驾云辛苦,第一次骑这灵兽,颇为新鲜。
玄青在后面坐了,拍拍背上的角,乘黄稳稳地纵上云头,开始飞行。
时值雨后空蒙,彩虹仙子正在布虹,光华灿烂,煞是好看。
玄青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从灵芸身后递给她。“下去有些路程,你若无聊,可吃些点心。”
灵芸出门忘记带吃的,接过来打开,是她喜欢的桂花芸豆糕和枣泥山药糕。
吃着点心,吹着小风,灵芸惬意地摸摸乘黄的脑袋,随口道:“乘黄载着两个还跑得如此轻松稳当,看来时常历练。”
片刻,身后传来玄青的声音:“本君不喜欢让别的神仙坐本君的坐骑,你是第一个。”
连日蒙在雨雾中的南荒襄城山,天已放晴。
云饶青山,东风日暖。
襄城山是南荒上一座适宜种田的仙山,神仙们时不时会来这度个假。
麦垅上,几只燕子在返青的麦苗上高高低低地飞着。
玄青很快看完了山脚的麦田。乘黄不善山路,他将乘黄留在麦田边,跟灵芸上山去找瑞圣花。
襄城山不算陡峭,四周林木环绕。
到山腰处,有一面千仞悬岩,凌空覆盖着一片平地。平地上溪流潺潺,桃花盛开。
岩石上开着另一种花。灵芸见过照石上的瑞圣花,认出高处那一片便是。
她念了个凌空独步的诀,就要飞上悬岩采摘。玄青拦住她:“你在这儿等着,本君上去采。”
说罢纵身飞上去。
灵芸在平地上的溪水边坐下。见水中鱼儿游动,玩心大发,伸手去捧了两条小鱼起来。
忽传来声吼如雷。一只凶兽从山上斜奔下来。黑色的庞大身影,粗壮臃肿,却移动极为迅猛。
离灵芸还有几步的距离,凶兽站定了。目光如电,一条长尾,一身青毛。
凶巴巴地看着灵芸手中的鱼儿。
灵芸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凶兽,忙将鱼儿扔回水中,起身应付。
凶兽探下身子,怒目圆瞪,朝灵芸冲过来。
灵芸腕上的璇玑玉衡镯闪着光,不断震动。
她从未用过这镯子做武器,心里一个念头升起。
正好用凶兽试试它的威力。她抬起手腕念了个决,镯子离开手腕,飞向凶兽。
凶兽冲得急,但却似乎被这镯子的光芒唬住,忽然两只前腿抬起,拖出两道长长的印记,急急停了下来。
那镯子却没有停的意思,气势汹汹锐不可当,风驰电掣般,朝凶兽的天灵盖猛劈过去。
玄青从悬岩飞身下来,见状大喝道:“速速收回法器!”
灵芸愣了一下。她对璇玑玉衡镯尚未驾轻就熟。平时它总是随心意完成任务,然后自己归位。
情急之下灵芸一时竟想不起将它中途收回来的诀。
玄青一道仙力过去,想将璇玑玉衡镯拦在空中。但迟了一步,璇玑玉衡镯已重重击在凶兽额上。
闷闷的一声钝响,一道凌厉的红光闪过。镯子上的花霎那间被染成殷红一片。
璇玑玉衡镯完成使命,在空中盘旋一圈。无需灵芸念诀,便飞回到灵芸手腕上。
那兽木然站立了一会儿,两只杏核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终是站不住了,身体晃了晃,歪着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轰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玄青上前查探:“这是只怀有灵胎的母狻猊。”
仙宫在惊蛰节气初颁布了春季不杀孕兽的谕令,一向没有神仙违犯。灵芸成了头一个触犯这天条的。
“这怎会是灵兽?这么凶,明明像妖怪。”
“怀胎的即便是妖兽也不可滥杀。”玄青又蹲下仔细看看两只兽。
“狻猊生性沉稳,大约是母兽怀着小兽食量大,在山上找不到吃的,才来半山腰的溪边觅些鱼虾之类的果腹。”
“它突然冲出来,我也不知道它怀着小兽。若知其为孕兽,无论如何也不会杀它。如今如何是好?”
“你现在知道你那璇玑玉衡镯的厉害了?虽看起来是个秀气的镯子,但却是宗颐上神亲手炼制的兵器,岂是可轻易使的?”
玄青倒也不十分忍心责怪她。
“你能将璇玑玉衡镯使出这般威力,足见你自己的修为也大胜从前了。”
“普通灵兽都在六畜居造册,何况是两只狻猊,此事定然瞒不住。”
灵芸道:“我亦不想瞒着,欠了狻猊家两条命,不知该如何罚才能相抵?”
玄青道:“罚还好说,只是依照新颁布的天规,用法器击杀孕兽,须将法器收回。如今要紧的是你能不能留住那璇玑玉衡镯。”
他看看灵芸:“所以,你最好要找个由头,证明你使这法器是情势所逼,实非得已。”
“狻猊的确是想袭击我,但尚未伤到我,如何证明?”灵芸摸着手上的璇玑玉衡镯,万分不舍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