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未干，透着湿冷。

所谓的十八层地狱是自上而下的十八个牢房中的最后一个，面积最小、最深、最黑、最冷。

一想到俞琳琅在这里苦熬了那么久，云华禹的心里就不可抑制地痛。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

“俞琳琅伤在哪里？”

云华禹眼中冷寂，人有的时候不能仁慈。

“拔……了指甲。”

一名府卒吓得磕巴起来，十指连心，他想象不出有多疼。

云华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那把尖嘴钳子。

府卒失了力气，大脑一片空白。

此番云华启没有翻身之日，他还敢上手，如果云华启今天不死，今天谁动手，以后谁死。

“你敢！我也是皇子，父皇都不肯动我！”

云华启跟云华禹叫嚣，穆小弘抬脚就在他的伤腿上“剁”了一脚。

破了音的惨叫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几乎刺破耳膜。

云华禹冷冷地：“动手！”

云华启的哀嚎由大变小，最终变成了恐惧，因为他听见云华禹说，今日扔一些蛇鼠，明日开始填上乱石，一天填一层。

“我要见父皇！是俞琳琅那贱人害我！”

云华启开始瑟瑟发抖，当初为了免罪，他倾尽了习王府积攒多年的家财，上缴国库八百万两白银。

他自以为摸准了启德皇帝的脾气，启德皇帝表面上确实“钱”通万事，实际上留一个时不时孝敬钱财的污点王子又有什么，都是“兜”里的东西，哪一天不愿意揣着了，扔出去便是。

云华禹转身，任云华启在身后“呜呜”不停。

原先值守习王府的府卒共二十一人全部缉拿，穆小弘率近卫军换防习王府。

云华禹穿上黑色披风，翻身上马，怀里揣着抄来的信件，直接到了御书房。

云华启三番五次动俞琳琅，他不准备忍。

“逆子！”

云海洲听了云华禹的描述，又看到了书信，将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和奏折扫了下去。

“父皇，九弟年幼，此次糊涂办了错事，以后好好教诲便是。”

不得不说，皇家水深，就连云华禹在其中，也是熟练的运用各种“策略”。

“你以为是糊涂这么简单？”

云海洲拍了桌子，杀伐果断是皇帝以及继任者必备技能之一。

云华禹身形一晃，似要跌倒。

“怎么？”

云海洲的眼睛深不见底。

“殿下，你受了伤？”

一滴血自云华禹的袖口滴落，王公公看得真切。

云华禹咬牙：“不小心受了九弟一剑。”

御医诊治过之后，倒吸一口冷气：“皇上，太子殿下的肩伤伤口很小，但筋膜受损，应该是被刺中之后，被狠狠地剜割，必须静养，至少一个月不能握笔、三个月不能提重。”

云海洲气愤极了，在御书房里一通乱摔。

最后指着云华禹的脑门儿，看上去更加愤怒，甚至恨铁不成钢：“太子，如何保护自己不用我教你吧、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还用我给你讲吗？你你你……失职，你知道不？”

云华禹以退为进：“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既然习王刺了你一剑，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云海洲老谋深算，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全听父皇教诲。”

云华禹才不肯说出杀罚意见，但是趁机说了俞琳琅的惨相，听得云海洲都背后发麻。

既然云华禹说了，绝对不让云华启好过。

那么云海洲就默认，怪只怪云华启过于心狠手辣。

都说皇家薄凉，云华禹刚刚回到誉王府，宫中便来了消息。

怀有身孕的淑妃娘娘，不小心跌了一跤，大出血而亡。因是戴罪之身，以女官身份下葬，只得了一副薄棺。

誉王府内。

凌峰拿着小刀刮着俞琳琅手指上的脓血和腐肉，崔可寅和霍小淘一个人按着俞琳琅胳膊、一个人按着俞琳琅腿，给凌峰打下手。

俞琳琅咬着毛巾，痛得全身是汗，晕厥过去两次。

“要不……缓上一缓？”

云华禹的肩膀也是一跳一跳地疼，看见俞琳琅遭罪的样子对云华启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清完了，只剩下包扎了。”

凌峰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期望着多灾多难的明月郡主此次恢复之后能万般顺遂。

俞琳琅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上依旧蒙着布条，听见凌峰的话，松下一口气，全身跟着放松下来。

“俞琳琅，云华启被我抓了，你想怎么处置？”

云华禹此时说话完全是为了转移俞琳琅的注意力，十指连心哪！

“皇上怎么说？”

俞琳琅才不要发表意见，免得日后落下口实。

“淑妃死了！”

云华禹在“死”字上加重了语气。

“恩。”

俞琳琅心惊，这云海洲太惊悚了吧，这不是给云华禹出难题吗？！

云华禹要是杀了云华启，是弑杀幼弟。

云华禹要是饶过云华启，是妇人之仁。

崔可寅起身：“杀人诛心，我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斩草除根，我要让他自己杀死他自己！”崔可寅的眼里，透漏出决绝，自己被云华启“关”在十八层地狱三十余天，差一点儿就疯了。

“不，你照顾郡主。”

“今天夜里习王府走水，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云华禹平静地说着，杀鸡焉用宰牛之刀，一场天灾能掩住万般人祸。

夜里，肃静的夜色下火光四起，衙门官兵提桶拎水灭火，却是越浇越旺，谁也不清楚浇的是水还是油。

天色破晓，原本规模宏大的习王府冒着青烟，燃为灰烬。

穆小弘回想起夜里，云华禹过来给云华启“送行”，云华禹将云华启的两名侍妾、两名幼子送进去，让他们彼此告别，云华启偏执的笑容历历在目。

一炷香后，云华禹见到了四具尸体。

“看看，满意吗？！”云华启将四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云华禹叹气：“论狠，我不如你！”

云华启竟然还能笑：“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太子殿下又能好到哪去？！”

云华禹连客套都不客套了：“九弟，一路走好。”

火起之前，整个地牢被巨石填充，云华启想要活命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