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
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出了点太阳。
叶鸿威拖着疲累的身躯刚回府,没一会,叶辰曦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进来。
一看到叶鸿威在,叶辰曦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蹑手蹑脚的,转身就要逃走。
“躲哪里去!”叶鸿威怒喝一声。
叶辰曦只好耷拉一张脸重新回来:“爹,娘,妹子。你们都在哈!”
叶鸿威鼻孔里发出冷哼,盯着叶辰曦道:“现在早得很,可没到吃饭的时间。兔崽子,你敢逃课溜出来?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要作势去寻棍棒。
叶辰曦吓得立马躲到楚嫣容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理直气壮地道:“爹先别动怒,听我解释!我是陪安澜回来的,已经向先生请了假!”
“所为何事?”楚嫣容回头看了一眼叶辰曦,问道。
“嘻嘻!”叶辰曦顿时开心起来,两眼直放光:“敦亲王府马上过来向妹妹订亲,我这个大舅哥肯定得回家瞧一瞧。嘻嘻!”
这么快!
叶宛卿微微一愣。
楚安澜,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叶鸿威与楚嫣容也是感到意外,互相对视一眼。
不一会儿,管家福伯一路小跑的过来通传:“老爷,夫人,敦亲王府的拜帖送到。”
叶鸿威怒火中烧:“我才治理完水患回家,身上又脏又臭,他们突然上门,我不要面子的吗?”
“也不算突然。”楚嫣容道:“今日乃是良辰吉日,错过了,便要再等上三个月。”
叶鸿威跺了跺脚。
楚嫣容莞尔:“来人,服侍老爷梳洗更衣。”
叶鸿威粥都没喝完,气哼哼地回房间换衣服。
叶辰曦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父亲好凶。”
“他啊,装的。”
楚嫣容看向门外,唇角含着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叶辰曦:“……”
叶辰曦转头和叶宛卿咬耳朵:“以父亲和母亲为原型创作的风月话本上说,爱,会使人盲目,果真一点没说错。”
叶宛卿没听清:“什么?”
“风月话本,《威猛书生俏公主》。”叶辰曦小声说:“安澜的书房里,摆了好多这种类型的话本呢。”
叶宛卿哽住:“威猛书生……俏公主?”
叶辰曦继续和她咬耳朵:“安澜说,写父亲和母亲的话本子,在金都暗自盛行二十年,许多都成了孤本。从前,我都不敢让你知晓我看这个。你这阵子变活泼了些,我才敢同你说。”
叶宛卿瞠目结舌。
叶辰曦自顾自话:“十几年了,话本里的主角不见换一换,他们都看不腻吗?”
“在聊什么呢?”楚嫣容转头看过来。
叶辰曦吓得魂飞魄散。
叶宛卿扶了他一把,起身道:“母亲,敦亲王府的人约摸着要到了,女儿先回避了。”
“心上人来提亲,宛卿不想亲眼瞧瞧么?”楚嫣容含笑打趣。
心上人?
叶宛卿犹疑。
作为闺阁少女,心上人来提亲,应当会春意萌动,表现得好奇和娇羞一些。
眼下,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反倒奇怪。
楚嫣容笑道:“来人,挪扇屏风来。”
楚安澜踏入叶府花厅,抬眼就瞧见窗边摆放着的花鸟屏风。
他冲着那边灿然一笑。
尽管隔着屏风,外面是看不见里边的,叶宛卿还是端坐着,冲他笑了一下。
自古,成亲讲究明媒正娶、三书六礼。
敦亲王府非常重视这门亲事,请端王、礼部尚书和国子祭酒做媒,阖府上下觉都不睡,日夜筹备重礼,热热闹闹上门提亲。
叶府上下一片喜庆。
除了叶鸿威。
自打红衣飘飘的楚安澜和他那花枝招展的爹踏进花厅,叶鸿威就觉得,往日素雅的花厅一片花红柳绿,十分晃眼。
叶鸿威沉着脸招呼人。
寒暄完,在端王和国子祭酒的暗示下,年近五十的礼部尚书暗自抹了把汗,厚着脸皮把楚安澜一通夸,诸如——
仪表堂堂、文韬武略、才华横溢……
“噗嗤!”叶辰曦没忍住,当场笑出声。
楚安澜也是打了个哈哈,丝毫不介意。
……
晚上。
送走敦亲王府的最后一辆马车,管家揉搓着笑僵了的脸,命人将大门上锁,又指挥着府中仆从扫洒,一片繁忙景象。
惊鸿苑中,大小箱子堆得满满当当,让人无从下脚。
红漆木笼中的两只大雁,羽毛柔顺光滑,长得十二分的肥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叶鸿威没瞧上别的,倒是瞧上了两只大雁。
叶宛卿顺水推舟,让人把大雁送去叶鸿威的院子。
叶鸿威抖了抖衣袖,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既如此,为父就先帮你养着。”
“养着做什么?”叶辰曦蹲在笼子旁:“这大雁长得肥肥的,一看肉就多。烤着吃,滋滋冒油,外焦里嫩,味道必定好极了。”
话还没有说完,后脑勺就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叶鸿威严厉警告:“你要敢打这对鸿雁的主意,我打断你的腿!”
叶辰曦吐了吐舌头。
叶鸿威恨铁不成钢:“你妹子定亲日子都择好了。再看看你,只知吃喝玩乐,活像个草包!”
“我也没办法啊。”叶辰曦为难道:“谁叫您和母亲没把我也生成个女儿呢?要不,您问问谁家要入赘女婿,把我也嫁出去得了。”
叶鸿威气急败坏:“混帐东西!”
檐下玉阶上,叶宛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宫灯挂满惊鸿苑,原本雅致的院子,被漆红漆、栓红绸的箱柜映照成喜庆的红。
母亲正温声吩咐管家将敦亲王府今日送来的礼登记造册,父亲正横眉训斥大哥……
这正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