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楚嫣容陪叶宛卿回到惊鸿苑。
一进门,她便笑道:“把东西拿来。”
身后的嬷嬷和几个丫鬟应声而入,有端着托盘的,有抱着木箱的,还有捧着布匹的。
阳光斜照进来,红色、金色、银色……各种颜色交相辉映。
叶宛卿张了张嘴:“娘,您这是……”
“你和安澜的亲事,不是定下了么?”楚嫣容莞尔:“这些,是为你缝制嫁衣用的。你瞧瞧,若有不喜欢的,母亲命人为你换掉。”
“没有不喜欢。”叶宛卿含泪看向楚嫣容:“只要是母亲准备的,宛卿都很喜欢。”
楚嫣容拉住她的手:“女子一生只成一次亲,理应穿得光鲜亮丽,嫁得体面。你是我的女儿,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叶宛卿眼角漾起点点泪花:“卿儿不孝,未曾像您与爹爹期许的那样,嫁陆继廉为妻……娘,你对我失望过吗?”
楚嫣容摇头:“不管你挑谁做夫婿,我都不会对你失望,毕竟,以后跟他一起生活的是你自己。我只是担心你所托非人,将来受尽委屈……”
叶宛卿默默低下头去。
楚嫣容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无所谓,母亲好歹也是一国长公主啊,如果楚安澜胆敢亏待于你,母亲帮你废了他!还有你爹,他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你吃苦的。”
“卿儿明白!”叶宛卿语音哽咽。
“不哭不哭。”楚嫣容将女儿揽进怀里:“以前呢,我总希望你做个听话懂事的淑女,凡事按照我们给你安排的去做就好。现在想想,还是这副样子好。有事不藏在心里,有想要的也直接说。我很欢喜,也很欣慰……”
楚嫣容陪她聊了很多。
叶宛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太后以往每年中秋后都要去清凉寺住上一阵,今年也去?”
楚嫣容摇摇头,道:“太后年事已高,加上前两日又染了风寒,御医不建议她长途跋涉。不过,她最近要去荣光寺一趟。”
叶宛卿呢喃:“荣光寺……”
“怎么了?”楚嫣容问她。
叶宛卿摇头:“没事,我只是……也想去一趟。”
她高烧不退的那天,府医一点法子都没有,陆青橙来梦中同她道别,说了一席话,醒来后她便退了热。
她们母女的缘分已尽,这辈子,下辈子——应该都不会再遇到了。
因此,她想替青橙点一盏长明灯。
愿青橙来世有一对爱她疼她的父母,得嫁心上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
入夜。
叶府灯火通明。
中秋时,楚嫣容和叶鸿威皆进宫赴宴了,府中冷冷清清,都没摆上一桌团圆饭。
故而,府中花灯未撤,一直挂着。
今夜一家五口团圆,当是补中秋宴。
叶辰霆归家,请了安,眼尾一片红:“孩儿不孝,离家多年,未曾承欢膝下。”
话落,声音就哽咽了。
楚嫣容含泪笑道:“你平安归来便好……”
叶鸿威握住她的手,抬头看向叶辰霆:“你游学两载,想来收获颇丰,如今归家,正好教教辰曦和妹妹。”
叶辰霆点头:“孩儿明白。”
各色菜肴摆了一大桌,一家五口围桌而坐,吃上迟来的中秋团圆饭。
席间,叶鸿威问他:“今日入宫,有没有向太后请安?”
“请了。”叶辰霆应道:“太后身子不适,霆儿只陪了她一盏茶功夫。”
“好。”叶鸿威微微点头。
叶辰霆继续道:“太后说,她过两日要去荣光寺小住几天,让宛卿也一起跟去。”
这正合叶宛卿的意:“卿儿定会陪护好太后的。”
“对了。”叶辰霆放下筷子:“今日我去面见了皇上,皇上很重视殷虚县一事。他下令让太子去荣光寺祈福,感念佛祖保佑殷虚上千村民渡过天灾……”
太子?
叶宛卿喝汤的动作一滞:“太子会带谁一起去?”
叶辰霆转头看了她一眼:“陆继廉。”
叶宛卿口中的饭顿时噎住。
荣光寺,她又不太想去了。
这时,只顾着埋头吃饭的叶辰曦抬起头问道:“二弟,安澜说要请皇上赐婚,皇上答应了没?”
四道目光纷纷投射在叶辰霆的身上。
叶辰霆眉峰紧锁:“安澜倒是提了赐婚一事,不过,皇上没答应。我听不出皇上的意思,他似乎,不想听人谈起宛卿的亲事。”
叶宛卿闻言一怔。
看来,还得自己自己出面才行。
第二天,叶宛卿带了叶辰曦一起进宫请安,径直去了皇上的太和殿。
凤阳帝赐了座,眯着眼问二人:“此次出京,感觉怎么样?”
叶辰曦缩着脖颈,老实巴交地道:“路上很好玩,景色很美,殷虚的菜很好吃。”
凤阳帝失笑:“难怪,朕瞧着你脸圆了许多。”
“皇上,我没有胖!”叶辰曦为自己辩驳:“我的脸圆,是因为我还没有长开!娘说,我我这是婴儿肥,有福气嘞。”
“好好好——”凤阳帝被他给逗乐了。
笑了一会儿,才看向安静坐着的叶宛卿:“宛卿,你呢?”
叶宛卿正色道:“回禀皇上,卿儿见过豹逐野鹿于山岗,见过洪流山崩噬万物,见过群蚁搭桥过深壑……天高地阔,人间处处好风光,着实值得一看。”
凤阳帝听完,呷了一口杏仁茶,点头道:“你是个有眼光的。”
此话,意味深长。
叶宛卿低下头去。
凤阳帝缓缓摇晃着手中的茶盅,慢悠悠道:“昨天,楚安澜向朕请旨赐婚,朕,当即驳回了。此事,你应该听说了罢?”
“卿儿听说了。”叶宛卿应道。
凤阳帝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叶辰曦:“恭玄从中秋开始就一直念叨你,你去陪他说说话罢。”
这是要故意支开他。
“好啊。”叶辰曦也识趣,看了一眼叶宛卿,道:“皇上,曦儿改日再来看您。妹子,我在毓文宫等你了。”
太和殿内,只剩凤阳帝和叶宛卿。
凤阳帝一直盯着叶宛卿,也没有发话。
叶宛卿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不多时,凤阳帝淡淡开口:“殷虚山崩一事,你是多久以前知道的?”
叶宛卿抬眸,不卑不亢道:“回禀皇上,是在承乾宫的养心斋连续跪了几日后才梦到的。”
养心斋?
凤阳帝脸上的神色有点复杂:“多次梦见嫁给陆继廉,婚后不到四十岁就郁郁而终,也是真的?”
果不其然,宫中处处是皇上的耳目,无论什么样的消息都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