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赶了这么久的路,娇生惯养的女眷们都累得腰酸背痛的,全都在各自的院落歇着。
寺中僧人,正在做晚课。
山中幽寂,一路上竟没遇上什么人。
千禧边走边小声嘀咕起来:“此番出行,除了太子殿下,太后真没带别的皇子和世子吗?”
“太后出行,带一群男的像话嘛?”樱香小声道。
千禧恍然大悟:“是喔!”
主仆三人穿过长长的鹅卵石甬道,来到雄宝殿外。
叶宛卿停下脚步,吩咐二人:“你们不用进来,在外头等我。”
千禧有些担忧地道:“小姐,你一个人恐怕……”
“听我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
叶宛卿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捧着经书推门踏入雄宝殿。
樱香和千禧无奈,只能乖乖站在外头等着。
雄宝殿里,只有一个僧人背对着殿门,闭目跪在蒲团上诵经。
叶宛卿没有打扰他,而是安静地走到蒲团上跪下,虔诚地拜了拜,跪在一旁等着。
片刻后,僧人合掌打了个问讯:“施主可是来点长明灯的?”
叶宛卿沉重地点点头,道:“正是。”
僧人又打了个问讯:“施主请稍等。”
叶宛卿看向僧人:“大师,我有一个疑虑,可否请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赐教不敢当。”僧人道:“施主但讲无妨。”
叶宛卿抿着唇,问道:“如果我为之点长明灯的那人,她不在我所在的这一世,那她还能收到我为她祈的福么?”
僧人双手合十,垂眸道:“佛法通达,心诚则灵。”
叶宛卿舒展了眉目:“多谢大师。”
僧人又跪了片刻,似乎是侧耳听了听什么动静后,才起身为她取长明灯。
叶宛卿将写好的名字递过去。
僧人看了一眼:“陆青橙?”
“嗯。”叶宛卿微微颔首,幽叹一声。
……
一盏茶后,叶宛卿才离开雄宝殿。
夜色彻底暗下来。
樱香和千禧急忙迎上去:“小姐。”
“回去了。”
三人前脚刚走,雄宝殿门边拂过一片湖蓝色的衣角。
了却了一桩心事,叶宛卿步伐都轻快了不少,突然道:“夜里人少,你们都陪我再散散步罢。”
樱香紧了紧身上的薄衣:“夜里风大……”
“趁着人少。”叶宛卿轻笑,道:“现在如果不好好逛一逛,等明后两天,可就逛不了了。”
樱香不敢违抗:“是。”
曲径通幽,檀香环绕。
荣光寺,叶宛卿上一世来过的次数也不少。
一路上,她熟门熟路。
哪儿幽静,她就往哪儿走。
千禧和樱香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心惊肉跳,生怕哪里跳出个刺客,又或是被侍卫冲撞。
再看叶宛卿,明显开心了许多,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三人就这样散了很久的步。
夜色越发凉了,叶宛卿打了个喷嚏,终于尽兴:“好了,回去罢。”
樱香与千禧终于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樱香小声嘟囔:“山里本来就冷,小姐还不知爱惜身子,若再得次风寒,可没有野山鸡和野山参补身子的……”
千禧低声惊呼:“樱香,你怎么能在寺里谈吃荤?”
樱香笑着问道:“你是怕野山鸡和野山参成精了,今夜跑来找你不成?”
“找也是找你……”
叶宛卿含笑听着两人拌嘴。
忽然,一阵轻巧得如同狸猫一般的脚步声往她们这边渐渐逼近。
她顿时警觉,唤来二人:“樱香,千禧。”
二人笑着看她:“小姐,怎么了?”
叶宛卿竖起手指,示意有人。
忽然,湖蓝色衣角从柱子后头闪过,下一瞬,一个男人霍然出现在她眼前,露出纯白无暇的一张脸来。
“叶姑娘,又见面了。”
叶宛卿看清来人,登时一愣:“陆世子!”
陆继廉面带微笑,一步步朝她走来:“今夜无风,果真适合夜游。”
“是。”叶宛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陆继廉唇角微勾,挑着眉道:“刚刚在雄宝殿时,在下本来想出来打声招呼,只是见姑娘要点长明灯,就没敢贸然打扰。”
雄宝殿?
写了名字的长明灯。
叶宛卿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本以为,晚上来点长明灯,正好避开了闲杂人等,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谁料,陆继廉那时候竟然也在雄宝殿内。
也就是说,她与那僧人的对话,陆继廉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叶宛卿很快恢复了神色:“据说,陆家百年门楣,繁礼多仪,今日得见,果真如此。招呼已经打过,陆世子请自便吧。”
话落,她转身就要离开。
二人擦肩而过,陆继廉突然叫住她:“叶姑娘且慢。”
叶宛卿没理他,兀自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陆继廉站在原地,对着叶宛卿的背影大声道:“楚安澜前几天曾找过在下。”
楚安澜?
他找陆继廉干嘛?
叶宛卿心中疑惑,脚下一顿,回头望着陆继廉:“安澜年纪尚幼,行事莽撞,如果有哪里唐突了,我代他向陆世子道歉。陆世子胸襟宽广,应该不会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孩子?
陆继廉心头冷笑一声,眯了眯眼:“姑娘所言不差,在下确实不该与一个孩子计较。不过,这个孩子问了一道题,却将在下给难住了。说不定,姑娘可以给在下一个答案。”
叶宛卿垂眸:“陆世子博古通今,见多识广,连你都被难住了,我一个女子怎么会晓得答案?”
“哦?”陆继廉目光灼热地盯着她,一副似要将她看穿的架势。
被他这般盯着,叶宛卿只觉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
重生而来的她,在陆继廉面前,气势依旧要弱上许多。
这人,果然恐怖极了。
她干脆抬起头来,与陆继廉对视:“陆世子请问。”
陆继廉微微一怔,没有料到她会这般从容,干咳一声,道:“姑娘可知,‘青’字辈,乃是为陆氏下一代女孩所取?”
“我哪里知道。”叶宛卿回答得很冷淡,很迅速,几乎是毫不犹豫。
陆继廉继续道:“‘锦’字辈,是陆氏下一代男子的。”
叶宛卿撇撇嘴:“与我何干?”
陆继廉凝眸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写着陆氏字辈排列的族谱,此刻就放在陆家宗祠中。只有嫡系,才有资格继承这两个字辈。”
叶宛卿沉默。
陆继廉笑容温和:“陆氏嫡系到在下这一辈,唯有在下与两位堂兄,三位堂姐。而两位堂兄,尚未有子嗣。所以,现在的陆氏,根本没有“青”字辈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