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卿蹙着眉头,一边帮吕馨柔按压着小拇指指尖,观察着她的反应,一边吩咐:“灶是热的,添点干树叶和柴火进去。
锅中加水,将参片放进去熬煮即可。”
“我试试啊。”
楚安澜起身。
吕馨柔虽独自带孩子,屋子却是收拾得极为干净,东西也都分门别类地收纳好。
进门,楚安澜便瞧见了左边木架上摆放的各类药材和补品。
他走上前翻找两下,举起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卿儿,找到了!”
叶宛卿松了口气。
她低下头,观察着怀里的人。
大抵是过于痛苦,吕馨柔无意识地咬着唇角,手指紧紧抓着衣服。
睫毛上,都沾上了泪珠。
叶宛卿低声询问:“馨柔,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吕馨柔轻哼了一声。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叶宛卿有些焦急,不挺地按摩着吕馨柔的少冲穴。
这是她先前治心疾时,太医教给她的法子。
檐下的灶台前,楚安澜也在忙碌着。
灶上,正煨着一壶温水。
楚安澜揭开盖子瞧了一眼,见水和壶都是干净的,便拎起旁边的土罐子:“卿儿卿儿,可以用这个罐子煮参汤么?”
叶宛卿看了一眼:“可以。”
于是,楚安澜手忙脚乱地将罐子放在灶上,又拿碗量了一碗温水倒进去。
盖上盖子后,才猛地想起,人参还没切片。
于是,他又围着灶团团转,到处找刀。
忽然,他“哎呀”了一声。
叶宛卿连忙看过去:“怎么了?”
楚安澜从灶台旁仰头,灰头土脸地举起一个罐子:“我把蜂蜜踢倒了。”
叶宛卿眼皮跳了跳。
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
吕馨柔痛哼了一声,艰难地睁眼,声音低若蚊蝇:“郡……郡主?”
叶宛卿欣喜:“馨柔,你醒了?”
吕馨柔唇角动了动:“我……我没事……只是有些许不适……”
叶宛卿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愣住。
恰好这时,楚安澜抓着人参,探头问:“卿儿……”他愕然:“馨柔你……”
鲜红刺目的血,顺着吕馨柔的唇角蜿蜒而下。
顾琛几乎是飞奔过来的。
他来时,叶宛卿正给吕馨柔喂着参汤,而楚安澜则在井边打水冲洗木盆。
院中的桂花香中,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顾琛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瞬,让侍从舀水给他净了手,走到叶宛卿对面的凳子上:“凌夫人,在下为你诊个脉。”
吕馨柔点头:“有劳……顾大夫。”
随顾琛而来的樱香和千禧连忙上前来,将吕馨柔扶进屋中。
诊过脉后,顾琛眉心皱成一团:“夫人还在喝凌小公子的药么?”
“是……”吕馨柔眼神有几分闪躲:“凤年的药还剩两副,待他药用完我便不喝了……”
“凌夫人。”顾琛严肃了神情:“请恕在下直言,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你继续用这个药了。
你若执意不听,执意继续用药,只怕是……”
他声音顿住。
吕馨柔眼眶微红,流出两行泪:“抱歉,给顾大夫添了许多麻烦……”
“凌夫人不是在给我添麻烦。”顾琛纠正她:“你是在给你自己添麻烦。
诚然,凌小公子身子是弱了些,但即便他没有这些药,也能痊愈,只是时间会久一些。”
吕馨柔苍白的唇微微嚅动:“我不知自己还能撑到几时,也不知还能陪凤年多久……
我将他带来这人世,只想尽我所能待他好一点。
可我能给他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唯有多喂他几口母乳……”
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顾琛叹了口气:“别的先不说了,容在下先给夫人施个针吧。”
吕馨柔含泪:“有劳顾大夫了。”
叶宛卿和楚安澜无声对视。
趁着顾琛给吕馨柔扎针,两人一起起身出了凌家小院,来到寂静的巷子里。
快到午时了,巷子两旁的人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混合着饭菜的味道,飘浮在长巷里。
几个侍从安静站在墙边。
叶宛卿看向墨言:“先前世子让你派人去寻乳母,寻得如何了?”
墨言挠头:“倒是找了几个,可都是孩子大了快断奶的。
听人家说,那样的母乳寡淡如水,没什么营养呢。”
“找不到,那便再找啊。”楚安澜有些恨铁不成钢:“临安城这么大,有这么多人,怎会连个乳母都没有?
再多加几个人,务必在明天天黑前将乳母带到本世子面前来!
若还是没有,就回京城找一个带过来。”
墨言浑身一震:“是!”
叶宛卿回身看了眼小凤年家的院子,对楚安澜道:“馨柔的身体状况很差,一日都不可多等了。
今日,先在附近找一找,看谁家有婴儿,母乳又充足的,先跟人匀点母乳吧?”
“可这上哪儿找呢?”楚安澜问。
“我知道!”千禧抬手:“郡主,方才在来的路上,奴婢瞧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晾晒着尿布。
估摸着,他家孩子也不大。”
“是么?”叶宛卿问:“离这里远么?我亲自去瞧瞧。”
千禧回道:“大约有三百米。”
“那还等什么?”楚安澜道:“现在就过去问问吧?”
叶宛卿点头:“好。”
留下樱香和一个侍女后,千禧带路,几人往晒尿不湿那家人的院子去。
几人到时,那户人家正在吃午饭。
柿子树下的饭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处,边吃饭边说话。
听见脚步声,几人抬头。
低矮的院墙外,楚安澜冲他们灿笑:“叨扰一下,请问,你们家是刚添了丁么?”
一身短打粗服的年轻男子起身,抹了把嘴:“是啊,请问……你们有事么?”
他的家人也纷纷放下碗筷。
楚安澜笑盈盈:“都坐着,不必起身。”
青年局促不已,手忙脚乱地将人请进院中。
道过谢后,叶宛卿温声开口:“我们今日上门打搅,是有事相求。”
“不敢当不敢当。”青年紧张道:“不知要我们做什么呢?”
叶宛卿说明来意:“凌桓公子的遗孀凌夫人身体有恙,暂时无法给凌小公子喂母乳了。
我们见您家院中有晾晒尿布,猜想您家应当有哺乳期的孩童。
唐突来访,是想问您家可否匀些许母乳给凌小公子,供他过度两日?
我们要的分量不算多,而且,为了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