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阳和李素华刚到家门口时,正好碰上从大队部工作回来的林国进。
“阿爸!”
两人跟林国进打了招呼。
林国进首先看向儿媳妇李素华,脸上露出笑容,一副和蔼的表情,语气关切的问道:“腿咋样了?”
李素华朝公公点点头,然后说道:“好很多了,医生说二十天后就可以不用拄拐了。”
听到儿媳妇腿伤没事了,林国进欣慰的点点头。
林正阳见阿爸不理会自己,于是就对父亲说道:“阿爸,我回来了。”
他也知道阿爸还在气头上,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林国进看向林正阳,表情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对他回应了冷哼的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素华,进屋吧,你阿妈她们都等着你回来呢。”面对儿媳妇,林国进又恢复到和蔼的样子。
说完林国进就走进院子,冲着屋子里叫喊道:“淑英,快出来,素华回来了!”
这个时候,林正阳看了一眼父亲走进院子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李素华则是握紧了丈夫的手,安慰他。
“放心吧,阿爸只是还在气头上。”林拍拍媳妇的手背,轻声说道。
“来,我先扶你进屋休息。”
林正阳把媳妇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然后扶着朝屋里走去。
正在厨房做晚饭的陆淑英听到丈夫的叫喊声,扔下手中的活跑了出来。
而在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阿爸的话,走出房间迎接林正阳他们的回来。
大家纷纷对李素华嘘寒问暖,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大哥林正民还帮着把三轮自行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他们林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家庭氛围非常融洽,即使是往后的岁月也没有因为时间而发生变化,这也是林正阳欣慰的地方。
因为不知道林正阳他们今天回来,晚上的饭菜都很简单,都是日常的蔬菜瓜果,蒜炒红薯叶,炒豆芽菜,煮南瓜苗,炒花生米和豆腐白菜清汤。
虽然饭菜很朴素,但是林正阳吃得津津有味,上辈子父母在他五十岁时就在短短几年相继过世,他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了。
他此刻的内心非常激动,吃饭时甚至想要掉眼泪,为了不显得突兀,强行忍住了,并且一直在深埋头吃饭。
饭桌上家人们有说有笑的,陆淑英看到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吃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林家的两个小孩子在饭桌上的说着那些童言无忌的话语,逗得大人的大笑,让吃饭过程中特别和谐温馨。
吃完饭后,林正阳扶李素华回他们的房间。
他们林家一共有三间夯土房,大儿子林正民和妻子两個孩子一间,林正阳和李素华一间,最后一间最大,住着林国进夫妻俩和两个女儿,中间用木板做间隔,让女儿的房间即使小也能单独一间。
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回来,林正阳他们的房间需要打扫一下,好在农村没有太多灰尘,不需要大清洁。
林正阳打扫完房间,照顾媳妇休息,今天奔波了一天,对一个伤员来说是很累的,所以素华一躺下就睡着了。
林正阳离开房间,来到客厅,看到阿爸还点着煤油灯工作。
大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白天干不完,林国进不得不带回家晚上继续干。
其他人,像阿妈在厨房,大哥和嫂子在院子里陪儿子女儿玩耍,姐姐回自己的屋学习,妹妹在给院子的菜地浇水。
此刻时间还早,才七半,并不急着回屋休息。
林正阳搬了一张凳子坐到父亲边上,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父亲工作完成。
林国进知道老三坐到自己边上,肯定是要说他摆摊的事,虽然还处在气头上,但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
这件事终归要摊开来说,自己不愿意也要说。
“说吧,这么大的胆子是谁给你的,不知道还是有投机倒吗?”林国进语气里有些训斥。
如果是上辈子,以他那时的脾气,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直接就走人。
现在的林正阳已经不一样了,他平静对父亲说道:“还能是谁给的,当然是国家给的,阿爸,你在村里,对政策方面的变化了解有些迟了。”
“哼,我了解迟?那你又了解什么,了解怎么违法?”
林国进根本就不相信政策变化,如果变化,自己这个支书怎么会没有通知。
林正阳早就猜到自己老父亲不会相信的,已经准备了说服他的东西。
华南地区离首都太远了,上面的风向想要吹来这里起码要一年以上,但是有一样东西可是在全国发行的,而且还特别权威。
那个东西就是报纸。
林正阳在县城报摊时就有意收集报纸,像人民日报这类的报纸,上面会刊登国家层面的风向及政策变化。
他特意找出国家颁布的允许个体开展商业活动条例的新闻。
像东北等地区,街头巷尾早就陆续出现了不少个体的经营活动。
这些个体经营活动当中不仅有修鞋、修车和缝补等修理服务,也有小餐饮、小冷食和瓜果蔬菜小卖铺,既方便了群众,又活跃了城乡市场,为城市闲散人员广开了就业门路。
如果不是他们鸣山县工商部门暂时不能办个体工商执照,否则他林正阳早就去办了。
“阿爸,看看吧,到底我说的对不对。”
把报纸往林国进前面一放,比说话好使。
林国进带着质疑的情绪,借着煤油灯的亮光看了起来。
同时林正阳还在旁边帮着讲解。
一番观看下来,林国进总算知道了上面的风向,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原来全国都开始搞起来了。
林国进盯着报纸,陷入了沉思。
林正阳没有去打扰父亲思考,而是静静的等着他,看看他能不能想得通。
良久,林国进终于开口了:“这样搞真的能行吗?”
“行,国家都改革开放了,只要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怎么不行。”
“虽然上面是这样说,别的地方也开始干了,可是咱们县也没有说能摆摊,还是会被抓的。”
林正阳其实也有些无奈,但也理解,本地的官员还处在思想转变的过程中,都在看其他人怎么过河,等别人安全过河了才会想着走前人走过的路过河。
所以下决策这事自然就会慢很多。
“阿爸,摆摊这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真就被县里抓也够不上投机倒把,顶多是工商管理所罚点钱,而且再过几个月就会有政策下了。”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摆摊挣了多少钱吗?”
“多少?”林国进问道。
“将近一百块钱,这还只是一个星期而已。”
听到儿子摆摊挣了一个星期后,林国进先是震惊,然后开始陷入沉思。
“阿爸,我只想让素华,想让家里过得好一点,就像这次素华的腿受伤,要去医院看伤,我兜里面根本就拿不出看伤的钱,还是娘家人出的钱,这让我抬不起头来,很丢脸。”
“我们村真的太穷了,就这么些地,也就能吃饱而已,留不下什么钱。”
林国进听进了儿子的心声,内心有些触动,是啊,陆村真的太穷了,附近的村落都不愿意自己女儿嫁到陆村来,因为一来就是跟着吃苦。
“你也说了,不久后政策就下来了,等到那时再去摆摊不行吗?”
林正阳摇摇头,说道:“鸣山县有多少闲置人员,没有一万也有五千,等到那时候再摆摊,那竞争可就大了。”
林国进听后,思考片刻也觉得儿子说的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