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轻筠是被苏曼如的敲门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就见王氏已经衣衫齐整的开了门,小老太太还挺讲究,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连根炸毛的都没有。
陆轻筠不禁汗颜:“奶奶您起了怎的不叫我?”
“叫你何用?起来吃干饭吗?”
“额.....”
苏曼如难得看见陆轻筠脸上出现如此尴尬的神色,不由一笑,端着手里的东西便进来了:“今日外头雨大,咱们走不了了,我去前头要了点馒头小菜,轻筠,快起来吃吧。”
这驿丞倒也是个妙人,原先苏曼如去买饭食时,还生怕被人拒绝呢,没曾想那驿丞一听她出自苏家,那直接是将她爹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那群衙役当时也在旁边,听得那叫一个震惊,这驿丞的嘴皮子简直堪比说书的,苏曼如愣是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重样的词儿。
她本是要了点杂粮窝窝头,毕竟陆家不好太过扎眼,哪知道那驿丞直接做主给她了十几个大馒头,她实在推辞不过就要了,这小菜也是人家送的。
陆轻筠肚子倒是真的饿了,于是赶紧利索的收拾好就坐下了。
“奶奶,那您们就先吃,我去给陆叔他们送。”苏曼如放下碗筷,将托盘拿在手上就要走了。
“等等,叫他们一起过来,我有事要说。”
苏曼如没动,脸色好似带着些犹豫,过了几秒,才试探的出声:“那陆晴雪呢?她今日身子不适,此时还在床榻上。”
“只要不死,就让她爬过来。”王氏斩钉截铁,罢又唤了陆轻筠去前院借笔墨纸砚。
陆轻筠虽不明白,却有种强烈这预感,小老太太这是在憋大招啊!
没一会儿,陆家人都来齐了,不过陆子渊跟陆晴雪是最后进门的,也不知这二人说了什么,总归陆子渊的表情不太对。
陆子修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瞧着身子也直了,今日能下地走路了。
这小子简单来说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四肢还没开始发达。身子舒服了就喜欢找点事儿。
他一进门瞧没人说话,爹娘脸色怪怪的,后进门的陆晴雪更是如丧考妣,那皮瘾就又犯了:“咋了这是?难不成咱家不流放了,改诛九族了?”
“臭小子!”陆恒直接拍了他一把:“胡说什么!”
陆轻筠倒是想着,可不是差点就要九族消消乐了么?
若三皇子派暗卫前来偷盗,那恐怕他们一家子死不了也得兜着走呢。
陆恒说罢又看向王氏,面色讪讪。
他与邱氏昨晚上一夜没睡好,毕竟疼爱十五年的女儿竟伙同亲生父母前来偷盗,这事儿确实让他们伤心,但为人父母,怎能不为孩子找理由呢?
屋外还是瓢泼连天的大雨,天空黑沉沉的压着人,陆恒觉得这气氛快要窒息了,实在忍不住就问:“娘,您唤咱们过来,可是有事儿要说?”
王氏没理他,而是看向陆轻筠:“去将笔墨纸砚摆出来。”
她这一举动,让陆晴雪忍不住捏住了袖子,方才进门前,她一直惴惴不安,张大昨日躲在房内,也不知是否被抓住了。
进门后没见张大,床底下瞧着也没什么动静,陆晴雪还当张大是跑了你,但此时王氏板着脸拿出笔墨,她心里又有些慌乱。
在陆家生活十五年,要知道她上一回见王氏拿出笔墨纸砚,还是为了代丈夫将不孝侄子除族!
陆子渊瞧着她头上都渗出了汗,心疼的递过去了张帕子,被苏曼如瞧了个正着,陆子渊一僵,那帕子可正是她曾送他的!
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陆轻筠已经将宣纸铺开,王氏提起毛笔,在木杯里蘸了蘸,抬头:
“今日叫你们过来,只是想一家人做个见证。陆晴雪,日后与我陆家再无瓜葛。”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邱氏的脸都白了,她拉着丈夫的袖子,眼神恍恍。
“娘,昨日那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晴雪只是一时糊涂,她毕竟在咱家十五年了,何必这般......这般......”
王氏听儿子这句劝,冷哼:“你是想说我冷血吧。”
陆恒讪讪:“儿子怎会如此?只是咱毕竟还要前往岭南,晴雪是个女孩子,离了咱家这......”
“父亲说的极是,祖母,晴雪身娇体弱,如何能在外独自生存?她若是做了什么不妥之处,孙子定会教导她,也会替她赔不是。
但是祖母,这三人成虎的故事耳熟能详,孙子还是希望祖母莫要听信他人谗言,晴雪才是承欢您膝下多年的孙女啊!”
这陆子渊也忒不是人了!
即使陆轻筠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这一刻还是被这玩意儿气得不轻!
这指向性如此明显,不是明摆着说她是小人吗?
“陆子渊,你是在说我吗?”陆轻筠忽然冷下脸,眼神如寒刀一般汹涌,陆子渊被刺了个正着,迅速移开眼,嘴上却是不饶人:
“心黑的听什么都觉得心黑,心善之人听什么都只觉得是好意。你若当我在说你,那便是吧。”
陆轻筠气笑了,正想跟他battle一场,却听王氏忽然提高音量:
“够了!”王氏这是近几日头一回如此仔细的看着自家大孙子,她声音冷凝,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如此唯亲包庇,还以此胡乱揣测他人,我瞧你的书都读到了狗子里去!”
这话着实太重,陆子渊还是头一回见王氏如此严厉,他的脸色瞬间发白。
而就在此时,陆晴雪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都是我不好,您要惩罚、要怨就怨我吧!大哥只是念及我们数十年的手足之情才会如此,
晴雪自知不配陆家身份,愿断亲以绝亲缘,还望祖母莫要因此生大哥的气啊,晴雪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砰砰砰的磕了起来,她昨晚磕得本就重,今日额上还带着几分血丝,如今一磕,更是红肿一片。
陆子渊霎时就心疼的跪了下去跟着一起磕,陆恒夫妇更是心疼的掉眼泪。
陆轻筠瞧着陆恒夫妇跟陆子渊心疼的模样,心中为原主不值,陆家人如此重养女而轻亲女,也不知王氏这断亲书还能不能写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