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你和顾廷烨都不承认,可我看得分明,他对你与旁人不同,你也待他比我更和善。左右他现在已经离开京城去禹州投军了,要回来那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你与其在这遥遥无期地等他,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
明兰:“我等不等他都与你无关。再说,小公爷,我真的对你无意,有没有其他人我都不会答应你。小公爷,您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呢?我到底是哪里比不过顾廷烨?”
“你门第比他高,样貌比他俊秀,你怎么会比不过他?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两个人之间比来比去就能成的。你家是累世的公府、母亲又是尊贵的郡主,而我父亲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五品小官,我也不是王大娘子亲生的,我俩身份如此悬殊,这姻缘我不想要!也不敢要!放眼整个汴京城,除了公主郡主,哪家女子敢说自己配得上您?”
“不,你这个小骗子,你又在扯谎。你从前说自己不会骑马,可其实你骑得比谁都好,就连你身边的小桃和丹橘都会骑;你装得天真无辜,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可其实你心里看得明白、盘算得宜。你现在对我说什么门第,我是不会信的,你就是觉得我比不上顾廷烨!”
明兰整个背都汗湿了,她发现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干脆决绝道:“是,你是比不上他!”
齐衡刚只是在说气话,没想到明兰居然顺着他的话承认了,一时噎住,怔在原地。
“顾廷烨会替我的名节着想,绝不会像你这样让我难堪;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明白如果想要一样东西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他更是知道不该想的东西就不要去想,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说,他不会像小公爷这样自欺欺人。”
“我想娶你,怎么就是自欺欺人?”
“因为这件事就不可能办到。且不说我心中无你,就算你不顾我的心意非要娶我入门,郡主娘娘会同意吗?她能容许我做你们齐国公府的下一任当家大娘子?或是她能容许你在迎娶正妻原配之前就纳妾?小公爷,你该是知道郡主娘娘脾气的呀!她那样眼里不揉沙的人,若听到了你此时同我说的这些话,难道不会转头就去教训我爹吗?她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在汴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你是打算让我、让整个盛家都被彻底赶出汴京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母亲也不会这样的。她虽然看着严厉,但其实是最慈爱的人,以后如果……如果你们在一起相处,你会知道的。”
“小公爷,面对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儿子郡主娘娘当然是慈爱的,可当面对让你误入歧处的人她就是最严酷的!她若知道此时你跟我说这些话,必定会认为是我勾引的你,到时就算我死一百回都不能解她恨的呀。”
“那你既然也都说我母亲对我慈爱,那只要我去求她,她必然是会允许的啊!我母亲又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她若了解你了,必定知道你是多难得的女子。”
“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小公爷!这关系到两个家族,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郡主娘娘就算再如何疼爱你,她可能为了你赌上整个家族的前途吗?”
“我娶你怎么就是赌上全家的前途了?”
“且不说娶我这样一个庶女当大娘子会让多少人笑话你们公府,就说我家门第差了你那么多,若两家联姻,你根本无法从我们家获得助力。”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若袭爵,必定要靠自己的才干封妻荫子,何须倚靠妻子娘家?”
“天下有才之士何其多,各个都能封妻荫子吗?像苏大学士,诗才何其惊人,家中更是一门三杰,父亲和弟弟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可乌台诗案发,他从此走上了多么落寂的路?要不是他的亲弟苏大相公在朝廷里为他一力支撑,你觉得他还有命去纵情山水、做出那许多名篇?小公爷,您别被书里的酸儒大话给骗了,没有助力,想在错综复杂的朝堂里有所作为必定困难重重。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有多多获得助力,你的抱负、你的理想、齐国公府的未来……这些远大志向才可以实现呀。”明兰几乎是恳求道:“小公爷,我知道您是君子,不会真的做出逼我嫁你的事,如今我们话都说开,从此我们就别再相见了吧!你好好地备考,早日登科,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若不能娶你,我就算考中了又有什么意思……”
明兰不想再跟他纠缠,福了一福,道:“我还得去后院帮忙,就不多陪小公爷聊天了。小公爷在这院子再转两圈,没事的话就快些去前厅吧,别让郡主娘娘等着急了。”
她往前走两步,顿了顿,回头,说出更狠绝的话:“小公爷,我不知是从何时起你有的这些心思,若是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恳请你原谅。我对你从来没有一丝情意,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有,您的前路不在我这。请您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吧!”
说罢,转身离去。
齐衡呆立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明兰的话像炭,塞进他身体,烧得他五内俱焚。
……
平宁郡主在前厅时就发现齐衡心神不宁,瞧见他和不为从人堆里走开,便也假装如厕跟了上去。
明兰在前面跑,齐衡在后面追,尾巴上还远远地坠着个郡主娘娘。
看见齐衡凑上去和明兰说话,平宁郡主气得当时就想上去分开他们,可想想,又好奇二人要说什么,转头四顾。
盛家的宅院说小不小,院分前后还有一个池塘隔开,但相对于齐国公府这种豪门大宅来说还是结构简单的,平宁郡主很快发现可以躲在靠边的这排院墙后面听他们说话。
齐衡不避旁人,明兰也慌乱,两人站在池塘边,把身边人全都赶到远处,便以为没人能听见,岂知他们的对话已经全都灌进平宁郡主的耳朵里。
等齐衡也走开了,平宁郡主问身边的杨嬷嬷:“你觉得,刚才那丫头所言,是真心还是做戏?”
杨嬷嬷躬身道:“启禀娘娘,奴婢看她脸色甚急,说的话也狠绝,不像做戏。”
平宁郡主看着齐衡落寞的背影:“说的话确实是狠,瞧把我这傻儿子给刺的,上次见他这个模样,还是科考落榜时。你觉得我儿子能听进去这些话吗?”
杨嬷嬷:“启禀娘娘,奴婢认为,小公爷聪明绝顶、是个一点就通的,这些话说得难听、道理却明明白白,小公爷应该能听进去。”
平宁郡主哼的一声:“你别专挑我爱听的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蠢了些,读书读傻了,不怎么通人情。”
杨嬷嬷把身子压得低低的:“可贵在实在阿!刚才那女子说的话有一句很对,小公爷人才好家世好,通个汴京也只有公主才堪匹配。”
平宁郡主点头:“她倒是有自知之明。且看吧,若日后她果真如自己所说的,不再见衡儿,那我还高看她一眼。”
杨嬷嬷小声道:“只怕小公爷锲而不舍?”
平宁郡主斜眼瞪她:“刚你不还说我儿子聪明,能听得进话?”
杨嬷嬷:“奴婢蠢了!”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个儿子确实实在,看上一样东西了心里就只有那样东西,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靠他自己恐怕是很难清醒的,非得我这个做娘的去敲打敲打,他才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娘娘就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有您在,这个家就能平平顺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