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沉沉叹息一声,“烧得都糊涂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快去看看她吧。”
梁长谨蹙眉:“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厉害?大夫不是说她这段时间身子见好么?”
“还不是最近的事儿闹得。”陈放一边说一边端着托盘往里走。
梁长谨紧随其后。
上了台阶,陈放转过身低声道:“一会儿你见了人,千万别提刺客的事,她问你就说不清楚,安慰安慰她,免得她钻牛角尖。”
“我明白。”梁长谨点点头。
陈放这才放心进门,扬声道:“爹,妹妹,你们看谁来了?”
他把药碗放在床头,丫鬟都被赶出去跪着了,只得他亲自动手把陈之凝扶起来,拿了个大软枕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陈之凝烧得迷糊,浑浑噩噩地半睁着眼往外看。
梁长谨掀帘进来,快步上前,柔声唤道:“之凝?之凝我来了——”
“长谨哥哥……”
陈之凝一见他就红了眼,伸出手来。
梁长谨立刻单膝跪在床边,虚虚握住她的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荣国公在边上看着,咳了一声。
梁长谨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国公。”
“嗯。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喂之凝喝药吧。”
“好。”
梁长谨从陈放手里接过药碗,舀一勺吹了吹,感觉不热了才喂给陈之凝。
陈之凝别开脸,“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之凝快些好起来,就不用再喝这些苦药了,乖,张嘴。”
陈之凝委屈巴巴地看他一眼,双眸噙着水光,却还是听话地含住了勺子。
梁长谨满意一笑,又舀了一勺。
陈放和荣国公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荣国公哼了一声出去,“女大不中留。”
陈放也叹了口气,跟着出去了。
梁长谨把一碗药都喂完,递给陈之凝一方帕子。
陈之凝摇摇头不肯接,“你帮我擦嘛。”
她羞涩又期待地注视着梁长谨。
梁长谨似是无奈一笑,抬手替她擦了擦唇边染上的药汁。
陈之凝果然问起了外面的情况,梁长谨按照陈放的嘱咐,专挑好的说,哄得陈之凝高兴起来。
过了一会儿药劲上来,陈之凝眼皮不断下坠,明显困得不行,却还强撑着要和梁长谨说话,梁长谨见状抽了软枕,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再盖好被子,“睡吧,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袖子却忽然被扯住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陈之凝眼已经合上了,手却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似乎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梁长谨垂眸看着她素白如雪的手指片刻,还是抬手拂开了。
陈之凝手指虚虚地在空中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抓到,最后颓然落下。
*
“之凝睡了?”荣国公见梁长谨出来立刻起身。
梁长谨不解地问:“药里可是加了安神的东西?”
“唉,是啊,大夫说她忧思过重,加些安神的东西让她多休息少胡思乱想,能好的快一些。”
荣国公这几日被禁足在府轮番盘问,虽然没受什么苦,但到底心情郁郁,瞧着憔悴了不少,眼底满是血丝。
梁长谨低声道:“咱们出去说,让之凝好好睡吧。”
“你们聊,我那边还有点事。”陈放说着先离开了。
荣国公与梁长谨对视一眼,“你随我到书房来。”
到了书房,丫鬟奉茶后退下。门一关,荣国公彻底不端架子了,靠在椅背上喝了两口酽茶,疲态毕露,“外面怎么样了?”
梁长谨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刑部和大理寺焦头烂额,什么都没查到,陛下早朝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闻言荣国公眉头也竖了起来,一拍桌子斥道:“这群废物,都多少天了,还没查出来?!”
此案一日不结,他身上的嫌疑就一日不能洗脱,他想解禁就遥遥无期。
“依晚辈看,此案审到最后必然不了了之。”
梁长谨声音平和,让荣国公也渐渐跟着冷静下来,脑子转得飞快。
“没结果也就是最好的结果,没有证据,此案就由赵禄一人担下,弑君之罪,当诛九族,而国公顶多落个失察之罪,罚俸降官都不算什么,只要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在,升回来是迟早的事,风头过去就好了。”
“此时,国公和世子当稍安勿躁,韬光养晦。”
荣国公沉吟片刻,抬眸注视着梁长谨,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这段时间国公和世子不能出门,不还有晚辈么?”梁长谨起身拱手,“晚辈愿为国公效犬马之劳。”
荣国公眉梢一扬,眯眼看着他,一手搭在扶手上轻轻点动,压低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梁长谨抬眸,一字一顿道:“升、官。”
他眼里的野心和贪婪毫不掩饰,荣国公看在眼中,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
“好。”
他起身走到梁长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只要你好好待凝儿,不起二心,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梁长谨侧眸看他,感激一笑,“谢国公!”
“走,陪我喝一杯!”
荣国公唤人备酒菜,在花厅摆桌。
梁长谨没有推辞,两人边吃边聊,谈天说地,不管荣国公说什么梁长谨都附和,偶尔从其他角度提一嘴,也能让荣国公听进去,越发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荣国公有些醉了,却还不肯放下酒杯,攥着摇头晃脑道:“玉言啊,之前我对你那么狠,你恨我么?”
梁长谨筷子一顿,失笑着摇摇头,“不怪国公,是我那时候太轴,初出茅庐不懂事,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愣是不知道珍惜。”
“哈哈哈哈哈哈——”荣国公大笑着指了指他,“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来,走一个。”
梁长谨拎起酒壶给他满上,再给自己倒满,举杯道:“之凝对我一往情深,我必不会辜负她,请国公放心。”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荣国公一杯接一杯,很快醉了,一头栽在桌上。
梁长谨端着酒盏,垂眸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