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看着容和清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有心疼。

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忽然看到了一点光亮，都忍不住想靠近，想抓住。

可她还是担心，她迟疑着问：“我真的可以么？精卫的势力非常大，她们背后与皇室牵连颇深，而如今她们在暗，我们在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可能就死了。”

她不甘心，可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力量太微薄，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甚至于，容和清能不能与她们抗衡，都是个未知数。

容和清读出了她眼神里的退缩，她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把自己的温度分给她。

“沉鱼，你既然明知道精卫的人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你来之前就没想过后果么？”

沉鱼顿了下，“我……我还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前些日子给精卫的人送信，听说她们今日要有动作，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直到听说你今日要回来，忽然反应过来她们的目标是你，我就立刻来了。”

“就因为我之前帮你说话，你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容和清笑了，“沉鱼，你其实真的很善良。”

沉鱼茫然地看着她。

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全是凭着一股冲劲做出的选择，如今被容和清这么郑重的分析，她忽然感到有些难为情，可心却轻盈起来，怦然而动。

“别担心，这世间向来邪不胜正，她们再怎么强也不能一手遮天，不然何必鬼鬼祟祟四处遮掩？说明她们也害怕和官府正面对上，沉鱼，你相信天理昭彰么？”

沉鱼心头一颤，迎着容和清灼热的视线，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身上好像有种魔力，只要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良久，沉鱼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容和清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她。

沉鱼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温声说：“我不信天理昭彰，但我信你。”

这话杀伤力太强，容和清感觉自己再多看她一眼，都忍不住要心动了。

【999，你说我娶个老婆的可能性有多大？】

999：【你不如问问秦云闲的刀。】

容和清：【……】

好吧，当她没说。

山上的人都下来了，唐一明站在马车外喊了一声：“王妃，尸体都处理好了，咱们走么？”

容和清回神，起身推开马车门出去，打眼一看，满地黑衣尸体。

虽然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当真的看到这么多尸体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尤其面纱除去，露出来的一张张脸都如此年轻，最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小的看着都没成年，稚气未脱，就做了刺客给人卖命。

旁边有人感慨了一句：“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是啊，那个看着也就和我妹妹一般大，我妹妹还成天在家吵着要吃糖。”

容和清死死攥紧了拳头，精卫该死，她们的主子更该死。

沉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轻声道：“精卫会从各地搜寻没人要的小女孩，或者根骨极佳的小男孩，但男孩是少数，她们第一选择还是女孩，在她们不记事的时候就带回来放在一起养着，她们不知诗书礼易春秋，只知忠于主子，她们如今的一切都是主子赐予的。”

“来日主子大业功成，她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没人敢再欺辱她们。”

“就是邪教那一套。”容和清闭了闭眼，这些人在孩子们三观还没成型的时候强行给她们灌输统一的思想，给她们灌输仇恨，再把自己塑造成救世主的形象，让她们依赖又信任，再利用她们的这份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直没说话的褚随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她们的首选是女孩？按理说男孩的身体素质更好一点，做杀手的话，男孩不会因为月事耽误，女孩这时候不太方便吧？”

沉鱼蹙眉道：“好像是因为主子偏爱女孩，也可能是因为女孩比较好控制。”

她自嘲一笑，“哪家哪户儿子丢了，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可若是女儿丢了，怕是也就难过一阵，找不到就算了，何况还有很多人原本就要丢弃女婴，没了更是顺了他们的心。”

褚随风陷入了沉思。

容和清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吧，先回城。”

……

精卫这次几乎倾尽了在云都的全部精锐，想一举把容和清解决掉，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去的路上他们畅通无阻，没再遇到任何伏击。

可众人的心情并未因此好起来，他们的损失也不小。

回去之后容和清直接找到云都府报官，说自己路上遭到了刺客埋伏，让他们去把尸体处理了，再把王府侍卫的尸体运回来，她出钱让唐一明把这些侍卫厚葬，有家人的日后就养在王府名下。

路阳侯府的人也在找沉鱼，容和清让褚随风去路阳侯府说一声，就说沉鱼是关键人证，她要保证她的安全，所以这段时间她就在王府暂住。

苏昀之坐不住想来看看，被褚随风挡了回去，路阳侯和侯夫人不满容和清这霸道的行为，还想说什么，褚随风一个冷眼过去，“此事王妃娘娘会上奏陛下，届时如何处置，陛下说了算，你们若是不满，可以去找陛下。”

陛下才刚好，他们哪敢拿一个妾室的事去找死？

一行人只能憋着火看褚随风大摇大摆的离开。

容和清也没闲着，回府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立刻入宫给皇帝请安。

临走前她去梅骨那走了一趟。

出来的时候她叫上唐一明和袁今，“唐一明随我进宫，袁今——”

容和清深深地看了袁今一眼，低声道：“若是我们迟迟没出来，你立刻拿着王爷的令牌带人去找忠勇侯，请他带人入宫。”

袁今一惊，“王妃是怀疑宫里有人要对你动手？”

容和清点点头，神情凝重中隐隐带着一分豁出去的坚定。

“他们设局让我祈福，好在路上截杀我，显然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此计不成，他们肯定更着急，没准会拿陛下做文章，我此去前途未卜，需得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