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主帅,在战场上不敢露出太崩溃太悲痛的情绪,他得稳住军心,谁都能倒下他不能!
所以这段时间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只记得杀。
“容和清”三个字变成了他心上的刺,不敢碰,不敢想。
可如今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他不用再隐藏。
眼泪决堤一般落下,秦云闲笔直的腰慢慢不堪重负的弯了下来。
他握着容和清冰冷的手,心如刀绞。
“骗子。”
“你是骗子。”
“说好了回去就把协议撕了,说好要与我做真夫妻,要与我白头到老,你怎么能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他握着容和清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滚烫的泪从两人交握的指缝间滑过。
“和清,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但她的面色依然红润如初,不像死了,像是在沉眠,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
可直到他眼睛看得酸涩难忍,容和清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秦云闲才终于接受了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的事实。
他无声恸哭,直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痛,唤了一声:“和清——”
院外守着的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沉鱼匆匆从院外进来,听到这一声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袁今赶紧扶了她一把,哑声道:“小心。”
“多谢。”沉鱼迈过门槛,站稳之后问:“王爷在里面?”
袁今点点头,“他不让我们进去,一个人陪着王妃好半天了。”
沉鱼闻言也忍不住叹气。
“冰棺已经找到了,如今天气炎热,还是让王爷尽快把王妃装入棺中吧。王妃那么爱干净的人,若是尸身臭了,怕是要不高兴。”
沉鱼说着也哽咽了。
袁今长叹一声,还没说什么,屋顶上忽然飞下来一道黑影,直直落在了秦云闲的门前,敲门直接道:“王爷,冰棺来了,让王妃入棺安息吧。”
沉鱼定睛一看,是褚随风。
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三天前刚回城时穿的那件,头发也没打理,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茬。
看着憔悴又狼狈。
王妃骤然去了,若说谁最难过,除了秦云闲,怕就是褚随风了,容济都得往后排一排,虽然是亲兄妹,但相处的时间到底不如褚随风这个天天见的多,感情自然没有褚随风和容和清的深厚。
自打回城她就没怎么见过褚随风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不想露面而已。
沉鱼看了眼满院子低着头的人,毫无胜利的喜悦。
她无奈上前,屋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秦云闲没说话,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隔着门板她忍不住劝道:“王爷,冰棺可让王妃容貌保持如初,你还是尽快把她放进去,这样你也好多陪陪她。”
这话正好戳中了秦云闲的软肋。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已经肿了一圈,他低头看了看容和清的脸,发现沾到了他的泪水。
他赶紧拿帕子给她擦了,一边擦一边道歉。
“对不起和清,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生我的气,也别不见我,我这就送你去冰棺里。”
他仔仔细细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俯身小心翼翼如抱着稀世珍宝一般把人抱了起来。
一步步走到门边,他用脚踢开门,沉鱼和褚随风都往后退了退。
他们看着秦云闲怀里的人,眼眶倏地就红了。
没见到的时候还能自欺欺人,真见到了谁也没法保持冷静。
死人已经不会流血了,但秦云闲还是给容和清包扎了一下,干净柔软的细布缠在她的脖颈上,遮住了狰狞的剑伤。
这几步路的功夫,秦云闲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语气如常,但沙哑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冰棺在哪儿?”
沉鱼立刻道:“在前堂。”
“嗯。”
秦云闲抱着容和清快步下了台阶,一边走一边说:“布置灵堂吧。”
沉鱼一愣,随即又释然道:“是。”
愿意布置灵堂说明他已经接受现实了,这样也好。
……
原本灵堂只设置在他们落脚的院落,但城中百姓听说了王妃为大义自刎的事,纷纷自发为容和清披麻戴孝。
一夜之间,满城皆白。
大街小巷不见一盏红灯笼,全是白色,白布白缎在风中飞扬,像一曲无声的挽歌。
墉城所有官员皆着素衣前来吊唁,无人不悲痛。
灵堂里哭声震天,从早到晚。
冰棺被放在冰室里,供人吊唁的是秦云闲另着人买的楠木棺材,里面放的是容和清生前常戴的一支玉簪。
眼看着夜幕降临,着白衣系白布的关镇快步入内,手里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参汤,“王爷,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趁热喝点吧。”
秦云闲嘴唇干裂,一开口声音嘶哑无比,“我喝不下。”
“喝不下也得喝啊。”关镇在他身边跪下,看了眼上面供奉的牌位,沉声道:“王妃的身后事还得王爷你来主持,你若倒下了,王妃怎么办?她若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秦云闲长睫颤抖,雾沉沉的眼睛微微一动,“会么?”
“会啊!你信不信,今晚王妃就会给你托梦,责怪你不爱惜身子,让她走得不安心。”
“呵——若能入梦,骂我也高兴。”秦云闲自嘲一笑,看得关镇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恨不得抓耳挠腮,再想想还能用什么法子劝他喝汤,没想到秦云闲主动接了过去。
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他面色好了不少,却依然跪在棺前不肯离开。
关镇怎么劝也没用,只得先离开。
灵堂里就剩秦云闲一人,他起身走到棺侧,拿起那支玉簪轻轻摩挲,目光眷恋而温柔。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玉簪起身往冰室去。
冰室里寒气扑面,秦云闲进去后没一会儿衣裳就被冷气打透了。
他却好似浑然未觉。
他径直走到冰棺前,看着棺内面目依然明艳秀丽的容和清,喃喃道:“和清,我来陪你了。”
他伸手想握容和清的手,却发现她手中有东西。
他愣了下,当时人是他放进来的,怎么会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