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晚来一步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声,车夫小心的驾着马车,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回斋宅的路上,丁晚来一直闷头在想,到底该不该把目光放在皇后的身上,若余贤妃跟宫女真是皇后所杀,他查与不查怕都是一场灾难。
想要避开皇后,那势必要掩埋真相,皇帝不会饶了他,丁晚来看得出皇帝是动真格的,若查,只怕皇后一家会有动作,自家老头儿和几家相关的人,恐怕都会成为皇后打击报复的对象,就算能保住头上的脑袋,也是要沦落到穷乡僻壤了此残生。
丁晚来倒不是舍不得官位,只是,连累步家和陆家,非他所想。
他知道,陆清不畏生死,才会把皇后点出来,想必,陆清也是想好了的,陆清这个人,一生为官,没办过几件错事,有的就是追求真相的执着。
可步家呢?
步暝的父亲步敬亭,好好一个工部尚书,一辈子兢兢业业,招谁若谁了?
想到这些,丁晚来心中沉重,与黑龙撞了个满怀,抬头便见黑龙冷冷的看着他。
“不长眼睛?”
丁晚来望向黑龙,退了一步,赔笑。
“想事情,没注意到。”
黑龙没再说什么,与丁晚来错身。
丁晚来很少见黑龙出门,见到他走出斋宅,好奇的问。
“你去哪儿?”
黑龙停下脚步,扭头回答。
“去接江夙夙。”
丁晚来听到是这个缘故,追上黑龙。
“她去哪儿了?”
黑龙看着丁晚来。
“她听陆不同说了些皇宫秘闻后,知道这个案子不好查,所以,她去见乔子夜,想让乔子夜帮忙。”
丁晚来听得一愣。
黑龙看着丁晚来,没忘补上一句。
“她那不怎么用的脑子,难得的为你动了下脑筋。”
丁晚来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的感觉很复杂,既高兴,又忧愁,他高兴她心里有他,又不想她为了自己烦忧。
黑龙忽想起丁晚来几人的复杂关系,有些想笑。
“这话是鬼医丹南说的,也是他让我去接江夙夙,不然,我才懒得管她。”
丁晚来明白了,说是接,怕真正的目的,是去压制她,鬼医丹南是担心江夙夙跟乔子夜谈不好,会乱来,所以才让黑龙去看着江夙夙,以防她把事情闹大。
“我跟你一起去。”
黑龙目向前方,哼了一声。
“不用了,你还是直接回去吧。”
被黑龙拒绝,丁晚来傻傻的看着黑龙离开。
车夫见自家主子被冷待,是丝毫没有替主子抱不平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他见多了斋宅里头的事,虽他的存在感很小,但他也把自己当成斋宅里的一份子,尤其是流萤他们对他都很好,有好吃的会给他,便是置办过冬的衣裳,江夙夙也未曾少了他,待他并无上下。
“公子,我们回去吧,黑龙大人去了,应该没事的。”
丁晚来回过神,轻轻点头。
乔府中,江夙夙叉开腿,坐得跟大爷一般,乔衡在旁咳了一声,她没听懂,迫使乔衡直接用膝盖撞了她一下,示意她把脚收拢,然而,江夙夙还是未懂,反是微有怒气的看向他。
“有病啊?”
听到这句,站着的乔子夜回头,看向江夙夙。
乔衡见了,怕爷爷误会江夙夙是说爷爷,连忙笑着接话。
“这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好歹是在外头,你稍微注意一下。”
江夙夙听得皱眉,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么多。
“我师父都没管,要你管我?”
乔衡被呛得无语,用手从自己的额头抹至下巴。
这时,乔子夜看向江夙夙沉声。
“这是皇上让大理寺查的案子,是何理由,你来找我帮忙?”
江夙夙知道乔子夜是在跟自己绕弯,她望向乔子夜,清楚这老头儿的心狠,师父教过她,遇到这种人,不能讲情,只能讲利。
“不管什么太常寺,大理寺,我就问你,多个朋友,是不是路更好走?”
乔子夜笑了。
“朋友?”
江夙夙起身,直视乔子夜,指弯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你确保你乔家一世无忧?你活着或许能说出这样的大话,但要哪天,你死了,你的儿孙如何是好?他们是不是也有你这样的手段,能保住乔家的荣华?换句话说,要是有些人存心针对,他们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吗?”
听到这话,乔子夜看向乔衡,眉头紧皱。
纵是一世枭雄,也叹子孙不争。
乔衡现在有些惧怕去接乔子夜的目光,恨不得能将自己缩小到别人看不到他。
来之前,该说什么,陆不同是教了又教,因此,江夙夙记得清楚。
“乔大人,要拿两家相比,论功,丁家比你功劳大,论根深,你不如丁家,若皇上今天因爱妃的死而动了丁家,难道来日,就动不得你了?”
想到以后,乔子夜的眉头越锁越紧。
“你想我怎么帮他?”
得了这句,江夙夙知道乔子夜松动,笑着看向他。
“很简单,你跟丁家一起,力荐我进宫查案,不管查不查得清楚,查出个什么,左右得罪人的是丁家,与你无关。”
听了这个主意,乔子夜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马上答应。
“若是老夫举荐你,你进到皇宫惹出什么乱子,老夫岂不是也受牵连?”
江夙夙笑眯眯的回答。
“反正先死的是丁家。”
这愉快的谈话,把乔子夜逗笑。
这时,乔府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来接江夙夙,乔子夜命人把人带进来,江夙夙见来的是黑龙,微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见有了外人,乔子夜意简言赅。
“丁家若开口,我会附议。”
达到目的,江夙夙笑了笑。
“好。”
说完,她跟黑龙转身离开。
乔子夜见孙子乔衡跟在江夙夙的屁股后头,厉声将其喊住。
“你跟着去哪儿?!”
乔衡吓得一哆嗦,忙转身嬉皮笑脸。
“爷爷,你不总说我不长进吗?我跟着去学学啊。”
看着孙子,乔子夜拉长了脸。
“能学到什么?学着太岁头上动土,学着掉脑袋?!”
听到太岁二字,江夙夙停下脚步,转身走向乔子夜,十分认真的说。
“太岁就是个死物件儿,不要说在它头上动土了,你就算把它切个十块八块,也不会有什么……。”
黑龙听得一脸黑线,回来拉上江夙夙就走。
不知是被自己的孙子给气的,还是给江夙夙气的,乔子夜枯老的身体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