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极看向睡着的新妇蛛,温柔的拨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
“还有五天时间,我就该死了,到时,你可不能哭,我也算死得没有什么遗憾,实现了这辈子的两个梦想,当大侠,还有娶新娘,你知道吗?我之前有多生气村里人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现在就有多开心,如果不是那样,我就遇不到你了。”
新妇蛛闭着眼装睡,眼眶微红。
心中默道,他五天后才满十六……
如此想哭,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情他。
天亮之后,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陪着乙极一起下河摸鱼,爬树抓鸟,两人餐餐自力更生,有多的鱼就拿去卖了钱,存在口袋里,准备存够了去买成亲时需用的婚服跟红烛。
新妇蛛满心想着,能给乙极这一生来个完美的落幕。
谁料,他们成亲当晚,竟引来一个修有道行的和尚追杀,来不及喝的交杯酒因此洒到地上。
和尚一口一个妖孽,即便乙极手持雄草剑也保护不了她,新妇蛛被逼到现出原形时,乙极吓了一跳,但见她变成蜘蛛后,脖子上仍挂着他给她刻的木头蜘蛛,乙极护她之心没有悔改,他死命的缠住和尚,让新妇蛛逃。
新妇蛛知道乙极一个凡人,不是和尚的对手,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更重要的是,今天是乙极的死期,她不忍心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人世。
然而,新妇蛛虽有坚韧无比的蛛丝,却怕和尚的法咒,就在和尚趁她虚弱,以法杖给她致命一击时,乙极拿着雄草剑,挡在了她的前头,和尚的一杖击中乙极的腹部,他喷出的血,溅到和尚的脸上,和尚因自己错手杀人而惊慌失措。
新妇蛛得有时间化出人形,接住倒下的乙极,看向和尚发出怒吼。
“杀无恶之人,和尚!你才是妖!”
此刻,就算是陪和尚下到十八层地狱,新妇蛛也不在乎,她要杀了眼前的和尚,为乙极报仇。
抬手,新妇蛛射出一根染有自己血的蛛丝,欲向和尚袭去,这时,却被乙极拉住了手。
乙极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满嘴的血,望着她笑。
“蛛儿姐姐,一开始,我就在猜,你是不是妖,因为人……没这么好,没想到,被我猜着了,你真的是妖,很好,这样很好,这样,我死了以后,你不会为我难过,你能活很久,像我这样没用的人,在你的生命中……微不足道。”
新妇蛛一双泪目看向乙极,便是那和尚要在此时杀了自己,她也不管,满眼含泪,再无其它。
“谁说你微不足道?!”
乙极流出眼泪,试着抓紧新妇蛛的手。
“真的吗?蛛儿姐姐,这辈子是来不及了,如果下辈子,我投胎,不当短命鬼,你等我,我来找你,你……你还嫁给我,好……不好?”
痛心之泪难忍,新妇蛛抱着乙极大哭。
“好!”
看到这一幕,和尚失魂落魄的转身,没有对新妇蛛痛下杀手。
新妇蛛不想失去乙极,尽管相识不久。
这个世间,没人喜欢他,没人能救他,她喜欢,她救,还不行吗?!
这么问过自己后,新妇蛛没有犹豫,于乙极最后一口气呼出前,吐出了自己的妖丹,塞进了乙极的嘴里,做完这件事,她抱着余命不死却沉睡不醒的乙极直奔长安。
斋宅院中,新妇蛛面朝二楼的鬼医丹南长跪,已是一天一夜,雨姬拨指间,天空下起雨。
刘锦雁皱紧了眉。
“他身附雌雄草,就算现在不死,事后,先生也得杀他。”
陆不同跟着皱眉。
“这只是其一,你得想想,要是救了他,他活了下来,身上带着雌雄草的毒,能与蛛儿相爱吗?怕即便是相爱,也是相杀。”
新妇蛛知道这些,但她执着,她想救乙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任细雨把她淋透,她也不愿看着他死。
江夙夙在屋檐下看了许久,放下手上的糕点盘子,走到新妇蛛旁边,与她一起跪下,并比新妇蛛多做了一件事,恭恭敬敬的给鬼医丹南磕了个响头,抬头望着二楼大声。
“师父,算我求你了,好吗?!”
新妇蛛扭头见江夙夙一个头直接磕出血,眼泪便往下掉,去牵紧江夙夙的手。
听到江夙夙的声音,鬼医丹南把手里的书一扔。
“胡闹!”
江夙夙觉得人比草木强一点的就是长了一张嘴,被师父训斥后,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胡闹,那小子喜欢蛛儿,蛛儿也喜欢他,合了世间的阴阳相抱,也是天道,管它什么雌雄草不雌雄草,总不能因为它有毒,就把它赶尽杀绝,不是吗?那山里的蛇还有毒呢,你怎么不把蛇都杀光?俗话说,无仇不张口,毒在他身上,又不碍着你什么,你也是举手之劳!”
鬼医丹南被江夙夙说到发火,低吼着把书案上的东西都拂到一边。
“谁教她的这些乱七八糟?!”
黑龙走到房门口,看了眼月光纱内动怒的鬼医丹南,又看了眼楼下,回头笑着与鬼医丹南说。
“书鬼跟刘锦雁吧,昨天他俩嘀嘀咕咕了半天,被江夙夙听到。”
黑龙的告黑状,楼下的刘锦雁听得清清楚楚,向楼上看去,一脸‘你害我’,黑龙却不搭理她。
书鬼只能自认倒霉,走到雨中,跟鬼医丹南认错。
“先生,我错了,以后再说这些的时候,我尽量背着她。”
江夙夙一听,扭头看向书鬼,骂了句‘贪生怕死’,而后,望向二楼理直气壮。
“别管谁教的,师父,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你救了他,他要因雌雄草的关系,对蛛儿又打又杀,那是蛛儿的事情,她乐意呀,哪怕死他手上,那也在她意料之中,干你什么事啊?何必见死不救这么讨厌呢?”
听到这话,鬼医丹南彻底气炸。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啊!”
黑龙见鬼医丹南又气又恨的模样,连忙给他消气。
“也不尽然,你本来就没教好她那张嘴巴,再是紧要的人,有些话也是脱口而出的,她懂什么啊?”
鬼医丹南气得砸东西。
“我看她懂的多了!最懂的就是怎么气我!不是吗?!”
新妇蛛见江夙夙为自己如此争取,她也豁出性命,一头磕到地。
“求先生救他!”
鬼医丹南听了,怒问。
“不过相识二十天,你就连自己的妖丹也舍得,他真的值得你跟我在这儿这么要生要死吗?!”
新妇蛛伏在雨水中流泪。
“心悦于人,不在乎相识长短,哪怕与他寿数共享,只求先生救他!”
鬼医丹南听得紧闭双眼。
“倘是他因雌雄草的毒而杀你,你也不后悔?”
新妇蛛流着泪笑。
“那些喜欢下棋的人不是说了?落子无悔。”
陆不同扣了扣额头,这是他的口头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