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差不多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严老师简单说了一下期中动员的事,暗示大家春游已过,是时候收收心,投入紧张的学习中了。
直到放学铃响,严老师也没提到写游记或是感悟的文章,许多男生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虽然春游前司马昭章曾向老班确认过,严老师也亲口说不会强行安排任务,让同学们趁着春游好好感受自然的美好。
但联想到以往的各种活动,同学们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打鼓。
因为之前不论是运动会、校园艺术节、歌手比赛、朗读园地、爱心义卖,甚至是集体植树,都会被附加作业。
他们不知道春游会不会荣幸地成为例外。
没到真正放学,结束了这一天,他们始终提心吊胆。
直到下课铃轻快地响起,同学们才真的确信严老师是信守诺言的,终于如释重负。
虽说是期中动员,也不过是老生常谈的收心、绷弦、准备复习这老三样,大多数对学习并不上心的男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若是放在以往,穆一鸣一定是最不把学习、考试、名次这类东西放在眼里的人。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田熠欣以优等生自居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为了代表广大男生在班委团体里争回面子,穆一鸣已经放出了话,要在这次期中考试挑战田熠欣,一雪前耻。
他甚至大言不惭地放话让田熠欣当心自己的名次,言下之意自己的排名将会威胁动摇她的名次。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成绩必须实现重大突破,各科略微的上浮已经难以支撑他吹出的牛皮。
尽管穆一鸣确实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也谈不上野心,甚至连敷衍应付都谈不上,但他很讲道义。事关所有男生的颜面,他丢不起。
更何况身后有那么多赤诚团结的朋友支持着,盲目地信任他,他又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他偏要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挑战,挫挫田熠欣的锐气,看她以后还戴不戴有色眼镜看人,还敢不敢阴阳怪气地诋毁人。
在三二班一众吊儿郎当的小男生里,穆一鸣突然独树一帜,破天荒地对这次考试十分上心。
除了那些本就格外看重学习成绩和班级排名的班委群体和少部分的优等生,穆一鸣成了其中最特殊的对本次考试势在必得的人。
说特殊,是因为穆一鸣想在期中考试取得较大进步的原因,和那些标榜三好学生的人不一样。
他更多的是受自尊心和强烈的胜负欲所驱使。
田熠欣惯用的损人招数是用学习压人一头,穆一鸣虽然听着内心不满,却真的找不到辩驳的理由,或者说没有资格感到不服气。
但如果他扭转了和田熠欣在学习上强弱不均的态势,也就能用行动对她作出强有力的反击。这无疑是关乎尊严与荣誉的对决。
说到对决,穆一鸣有决心有毅力,也愿意吃学习的苦,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好师傅。
虽然他头脑灵活,但因为从未重视过学习,实在是已经落下了太多功课,基础薄弱,还有许多不良的学习习惯。
想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得到质的飞跃,势必是要下猛药的,也需要一个督促引领他的人。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温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成绩拔尖且发挥稳定,不死读书,知识也掌握得很牢固,最重要的是学习习惯好,做事耐心细致。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和岳晗关系好。作为岳晗的同桌,穆一鸣觉得温泽更好说话。
出了教室,穆一鸣一直在想该怎么和温泽开口,他怕表述得不好,会让温泽对这件事不够重视,或是觉得他在开玩笑。
毕竟他对学习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突然转性让人怀疑也很正常。
再就是,他在想用什么报酬作为交换。
不可能直接给钱,那样一定会把温泽吓到,他也肯定不吃那套。
一定要想一个对温泽具有诱惑力的好处才行,就算他不看在岳晗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也能吸引他加入。
眼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温泽和岳晗两个人就要走出校门,穆一鸣赶紧蹬上了自行车,一溜烟地骑到他们身边,连按了几下车铃铛。
岳晗看向跟着他们缓慢骑行的穆一鸣,问:“有何贵干?”
温泽看了一眼穆一鸣,面上毫无波澜,似乎早就料到会被他拦住,也猜到他是有事相求,但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那什么,期中考试快到了,我有个小忙想拜托学霸温泽。”
穆一鸣对着岳晗答道,然后又虔诚地看向温泽,征求他的意见。
生怕被温泽无情拒绝,赶紧加了一句:“真的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儿,对温泽来说是举手之劳。”
姿态真是低到了尘埃里,一点大哥的架子都没有。
岳晗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她也没立场帮温泽作决定,觉得穆一鸣不如直接问温泽的意思。
温泽仿佛洞悉了穆一鸣的心思,问:“你是认真的?”甚至连是什么事都没问,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风声。
岳晗讶异地看向温泽道:“你知道他找你什么事?”
穆一鸣直接忽略了岳晗的话,冲着温泽说:“真的不能再真了,平生没有这么认真过,你一定要帮我。”
然后,又郑重地说:“只有你能帮我。”
“平生”这个词从一个小学生嘴里说出来实在太过夸张,但穆一鸣当时是真的词穷了,只是想竭力向温泽传递他的“认真”程度。
好像非“平生”一词的壮阔不足以道尽他熊熊燃烧的斗志。
温泽是个咬文嚼字的人,从之前较真地纠正穆一鸣即兴所赋的“四不像”歪诗就能窥见一斑。
他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穆一鸣话里莫名其妙又奇怪的味道。
“平生”,这么严重的程度吗……
温泽确实从穆一鸣说的“平生”这两个字里体味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正式。
而最后那句“只有你能帮我”更让他觉得穆一鸣一定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自己要是不伸一把手也真的是不够朋友。
他回复道:“我可以帮你。”
穆一鸣忘了高兴,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这事办成了,什么愿望我都帮你达成。”
因为在他的主观认知里,凡是买卖都可以成交,无非是看价值是否对等。
而他觉得温泽帮他也一定是因为他这里有其想要的东西。
这种极强的利益互换的观念很可能是受了精于商道和人情世故的父母的影响。
可穆一鸣怎么也没想到,他想错了。
温泽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问:“为什么要条件?我会帮你的,绝不食言,不需要你用任何东西交换。”
而实际上他也不相信穆一鸣能实现他的任何愿望,会这样说更多的是怕他反悔,或是不尽心帮忙。
为了严谨,也怕穆一鸣误会,温泽想了想说:“我不是担心你可能兑现不了条件,是因为不想让我的帮助变了味道。
我帮你,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白天在去游乐场之前你说过的不是吗?”
穆一鸣怔了一下,他知道温泽说的“变了味道”是什么意思。
确实,如果温泽答应了他的条件,这种帮助也就变质了,会变成完全建立在价值基础上的逐利行为。
只有泛泛而并不牢靠的关系会用永恒的利益捆绑,而这也是对二人友谊的一种轻视。
没想到白天在去游乐场的路上,他出于朋友道义护着温泽随口说出的话竟让温泽如此珍视。
那一刻穆一鸣才真的体会到“朋友”二字的意义和重量,也很庆幸被温泽认可为朋友。
温泽说得没错,朋友的价值不能用条件来衡量,那样会将一份情谊丈量得太轻。
既然温泽都这么说了,穆一鸣也决定不再以利益作为交换,而是选择把这份感激放在心里,日后再用温泽能够接受的方式回馈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