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鹏也说不好评审们的反应究竟说明哪一种情况,但看司马昭章对钱羲宸的维护程度,就知道他嘴上说着钢铁意志绝不动摇,但实际上已经离墙头草不远了。
钱羲宸的杀伤力已经强到男女通吃了吗……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不同凡响。
“钱羲宸这曲《未命名》你怎么评价?”
趁着主持人刚刚上台,准备承上启下的空档,陶芝淇向岳晗抛出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的演绎简单概括来说就是完美诠释了曲目名。”
岳晗又进一步解释说:“叶神主持环节不是已经给这首歌预热过了吗?就像她铺垫时说的那样,挣脱束缚,不被定义,呈现精彩的另一面。”
“钱羲宸他已经做到了啊。”
陶芝淇严谨地纠正:“精不精彩的先不说,要通过大神之间的比较才能看出来,后面的选手还有一半多呢。但绝对是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接着感叹了一句:“想不到钱羲宸摘下眼镜是这样式的……”
想到岳晗之前的大胆猜测,她后知后觉,深以为然:“他做主持人穿西装带眼镜的时候气场足足有两米八,和我等凡夫俗子之间就像隔了一层壁,怎么说呢……就是那种……”
岳晗从她的描述了解到她想表达的境界,适时补充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对对对,出淤泥而不染……当然也不是说其他人都是淤泥。他那样吧,出尘是很出尘,就是会显得拘谨。但他一摘掉眼镜,换一身打扮,就像分裂出了另一个一直被禁锢着的人格,坚冰融化,打满了鸡血,勇气、自信、狂妄……都被召唤出来了。”
“你之前说他可能是为了壮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有点那意思啊。”
陶芝淇有个习惯,当她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时,表达就会开始趋向于意识流,典型特征是语句中开始出现很多和客观语境不相符,或者借用她的话来说,和当下的叙述隔了一层壁的表达方式。
这里的壁不是单纯的墙壁,而是指壁垒,也可以理解为鸿沟、天堑,总之是和当下的情景相距甚远。
她的说话速度经常跟不上她的脑洞,而且她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就像明明是想描述一下钱羲宸戴眼镜前后的变化,结果却说得越来越玄乎。
岳晗觉得当陶芝淇努力试图用意识流的表达方式去描摹形象时,本就跳脱的思维会在不知不觉间冲破次元壁,飞向星际之外,但她自己很难意识到,还好和她待得时间久了,已经逐渐熟悉了她的语言风格。
当听得迷糊时,联系上下语境,再揣摩一下她说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态,还是能get到她想传递的意思。
比如陶芝淇本来说着“出淤泥而不染”,紧接着又画风突变,什么“禁锢”、“人格分裂”、“召唤”一连串的词就这样蹦出来了。
这些词汇明明不是一个系列的,本不该出现在同样的语境里,但在她意识流至上的语言国度里,却能和平相处,完美共存,互不干扰。
听习惯了以后,竟然会下意识地产生“哎哟,这样的说法也不错哦”或是“好家伙,还能酱紫”的感觉。
岳晗一直在想,陶芝淇意识流的语言文学是不是被她施法下蛊了,为什么自己掌管理智的神经在一开始接收到就在传达“这简直离了个大谱”的信号,但情感中枢却是无一例外,照单全收,还引导着她自动附和。
这次,也一样。
岳晗知道陶芝淇会这么说是针对她之前提到过的,有的人为了克服恐惧,在台上呈现出更好的状态,会利用摘下眼镜后的模糊视感增强自信这个说法。
虽然当时她在说完以后就自我否定了,因为想到钱羲宸担任大赛主持和校广播站的工作,台风稳健,游刃有余,并不像是会临场胆怯的萌新,所以不戴眼镜是为了克服恐惧这个怀疑似乎不太合理。
陶芝淇之所以会这么说,多半是受了“另一副面孔”的钱羲宸带来的视觉冲击。
因为钱羲宸不戴眼镜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了,才会联想到她当时的这个怀疑,认为不戴眼镜是为了“壮胆”并不是空穴来风。
从钱羲宸判若两人的演出状态来看,这一说法好像还蛮有道理的,不然该怎么解释他的转变呢?总不能是用玄学吧?
岳晗一秒get到了陶芝淇说这番话的心理活动,虽然意识流表达略显夸张,但抵不住她的理解系统“耳濡目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陶者智”,已经能自己分解翻译了:“你是想说,钱羲宸从高岭之花落入凡尘,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没戴眼镜,所以觉醒了隐藏人格?就是你说的近乎狂妄的自信状态。”
“Bingo!”
陶芝淇两眼放光,四肢看上去平缓而躁动,滔滔不绝,就像私家侦探截获了一手的独家爆料,喜不自胜,五官也变得鲜活起来:“你说钱羲宸的镜片是不是就像他身上的一道封印?平时天性备受克制,只要封印解开,立、刻,脉动回来!”
岳晗正准备拿水的手抖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手边的饮料,还就那么巧,是水蜜桃口味的脉动,想到该饮品经典的广告画面,再和钱羲宸的表演画面一重叠,不禁嘴角一抽。
“怎么听你的意思,钱羲宸不像个人,啊不是,准确一点说,不像一个凡人,倒像是锁妖塔里的妖怪,或者是被如来佛镇压的孙猴子……”
她喝了两口,递给陶芝淇:“脉动,喝吗?”
陶芝淇自然地接过,往嘴里倒了两口,惊讶地说:“你别说,这瓶脉动还真够应景的。钱桑赞助的吧?还是水蜜桃味的好喝。”(桑,港语称谓,可以理解为“先生”)
很明显,这句话里的“钱桑”,是在说钱羲宸。
岳晗差点原地石化,陶大歌后说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青柠味的也还行。”她下意识地接了一嘴,反应过来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你在内涵钱羲宸,而且我有证据。”
“那我问你,你不违心地回答。你说,钱羲宸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脉动回来?”陶芝淇急于寻求认同感。
岳晗强有力的语言理解系统再次实现了对“陶言陶语”的自动无差别处理。
陶芝淇口中的“一潭死水”一定还是一种意识流表达。
从她感到一般的形容词太过匮乏和苍白无力开始,她的思维就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意识流层次,而且对这类词汇的使用渐趋偏执,已经达到了非意识流无以表词达意,抒发胸臆的可怕程度。
不过这样的用法她算不上第一人,硬要从文学角度解释的话,其实以物拟人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用法了,通常是为了更直观地指出某个描写对象的特征。
因为前提是“不违心地回答”,所以岳晗没有撒谎:“是有点像,吧。”
“什么叫‘有点’……还有,你这个‘吧’字是什么意思?”
陶芝淇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这道题的标准答案里,只有“像”和“不像”两种可能。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界限分明。但岳晗给出的回答太模糊。
岳晗看陶芝淇变了脸色,口不择言地说:“不是,你听我狡辩。”
陶芝淇审视的目光又锐利了几分。
“呸。你听我解释啊。”
岳晗把舌头捋直了说:“钱羲宸的反差感乍一看是像脉动回来,但本质上不是。”
“展开说说。”
陶芝淇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乍一看像,但本质上不是,这个诡异且形而上学,听起来还挺玄妙的“本质”指的又是什么。
“广告词里都说了啊,状态恢复,做回自己,脉动回来,所以这里的‘回来’是说回到原本亢奋的精神状态。钱羲宸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他是间歇性亢奋,持续性……”
岳晗想了一下,急中生智地用了“一潭死水”这个词,这么说,是在拾人牙慧,但对陶芝淇而言也会更容易理解。
陶芝淇琢磨了一会儿“间歇性亢奋,持续性一潭死水”这句话,有点明白了:“亢奋不是钱羲宸的常态,所以不能说脉动‘回来’?”
她特意强调了“回来”两字。
“一潭死水的状态才叫‘回来’……”她开始举一反三:“所以我应该说‘脉动出去,一潭死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