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鸣说话向来无所顾忌，许墨凡很快就不以为意了。

反正在穆一鸣那里，没有人比他同桌更特殊。

只是不知道他同桌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被人这么挂在嘴上？

起初许墨凡还没注意到，但现在稍加留心，四下一看，就发现在他们前一排坐着的女生非同一般。

穆一鸣前面坐的人是文娱委员陶芝淇，也就是岳晗的死党。

而她右边，坐着的人不就是岳晗吗？

穆一鸣姗姗来迟，又选了个距离他同桌这么近的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现在想想，穆哥突然发奋学习，发生巨大的转变，好像也是和岳晗当了同桌以后。

他看不惯班长田熠欣盛气凌人，对差生颐指气使的作派，也从来不屑当什么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一直保持着我行我素，不拘一格，但和岳晗成为同桌以后，挨训的次数少了，对功课上了心，连带着说话都斯文了不少。

这种变化应该是好的，但莫名还让人挺不习惯的。

他之前以为穆一鸣在学习上发力，只是因为和田熠欣的挑战，为了和她较劲，替男生群体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但现在回想，穆一鸣和田熠欣的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没见他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回击。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犯不着和田熠欣置气。

她就那样，一板正经又假惺惺，让别人不痛快她才会痛快，和这样的人认真你就输了。

他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说他吊儿郎当、缺少教养也好，说他玩世不恭，对学习没有敬畏心也罢，包括“混世魔王”这样的评价，他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全当这些只是别人看不惯，却又干不掉他的一点不忿和闲谈。

他享受不被世俗礼教束缚，率性而为，又总能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在各种约束规矩下生存喘息的极限状态。

每一次在各科任老师的魔掌下挣扎逃生，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只是对自己的盲目崇拜。

什么时候起，穆一鸣也开始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和外界的评价了？

什么时候起，他亦步亦趋地开始接近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的样子，并沉浸在这种过程里。

偏执地想在期中考试上赢过田熠欣，也不是那一点奇怪的胜负欲在作祟，不只是因为男生的尊严，不是不想被田熠欣诋毁，只是怕和岳晗格格不入吧。

怕岳晗和其他人一样，表面上不说，但其实还是会歧视差生，怕和她没有共同话题，跟她的差距越来越大。

更担心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顽劣失去这个朋友。

想融入好学生的圈子，是穆一鸣靠近他同桌的第一步吧。

许墨凡看破不说破，毕竟岳晗带给穆一鸣的变化都是好的，他也不想穆一鸣再变回以前那样，对什么都好像无所谓，不屑一顾。

当然，还是有着“妖颜惑众”，“少女杀手”般致命的吸引力，帅得掉渣，但，没有温度。

穆一鸣一偏头，就看到许墨凡看他的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探究，自己就像暴露在显微镜里，先是不明觉厉地感到鄙夷，然后纳闷道：“这什么情况……我的侧颜都到需要瞻仰的程度了吗？”

许墨凡丢了个白眼，顿了一会儿，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穆一鸣。”

穆一鸣看向他那边，没说话，静静等着他有什么下文。

“当好学生的滋味怎么样？”许墨凡问。

虽然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但穆一鸣还是回答了：“什么滋味……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在自己一众不着调的朋友里面，就属许墨凡和陈绝的成绩拿得出手。

许墨凡强调：“我问的是你。”

穆一鸣托腮凝神，简单概括，说话时带着得意：“好极了。”

不用被各科任老师通缉，体委的身份也得到了重视，以前觉得枯燥乏味，如同天书一样的习题、教辅资料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学习似乎也有自身的乐趣。

最重要的是，学习晋升攻略打破了他对好学生的刻板印象，让他走近了岳晗和温泽。

如果继续当个好学生，好像，也不赖。

他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一定早就习惯了。”

陈绝看过来，穆一鸣顺便道：“还有你。”

许墨凡嗅到了话里的酸味，不满道：“谁说的，你现在后来居上，搞得我和陈绝压力真的很大。我们都已经开始有危机感了，是吧？”

说着，他给陈绝递了个眼色。

陈绝平心而论：“毫不夸张。”

“穆一鸣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想的，要是你在学习上有向我催更时候的积极性，早没我们发挥的余地了。以你这势头，冲击班委群体都是分分钟的事。”

许墨凡也说：“穆一鸣，你这摆明了是对自己缺乏清醒的认知啊。这么跟你说吧，你呢，稍微用点心，是天下你都有。”

陈绝和许墨凡的话表面上是在夸他，但穆一鸣听出了别的味道。

听他们这话，似乎因为自己在学习的路上高歌猛进，一路狂飙，已经引起了不小的民怨沸腾，现在这股怨气明显有着甚嚣尘上的趋势。

他有必要出来安抚一下民心。

“要不下回大考，我让让你们，给你们留条活路？怎么样，够意思吧……”

许墨凡和陈绝一齐抬手，表示拒绝：“大可不必。”

“我们，争取，跟上你的步伐。”许墨凡大义凛然道。

穆一鸣十分看好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台上。

“这还要等多久啊？”

陈绝抬眸觑了他一眼：“你在等什么？”

他以为穆一鸣是不耐烦了，就预告说：“歌手比赛结束的话，要到下午四点去了。我还以为你突然对文艺比赛感兴趣了，想往这个方向发展发展。”

但中午都还没到，这就急着要走了。

谁会对无聊至极的歌手比赛感兴趣，有这大把的时间，我宁愿在体育馆接受地狱训练，至少还能多摸会儿球，在这里干坐着，听一堆根本欣赏不来的艺术，还要被迫看无脑粉丝起哄欢呼，真是和受刑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岳晗也参加了这个比赛，他才不来。

但穆一鸣只是这么想想，说的是：“等，我坐等干饭。好饿。”

话刚说话，从右手边接连丢过来一袋干脆面、一包辣条、外加一根淀粉肠。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吃，别客气。”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

穆一鸣一扭头，就看零食原来都是许墨凡投掷过来的，而他此时还在专心嚼着泡泡糖。

穆一鸣撕开干脆面的包装袋：“大恩不言谢。”

说话间已经把面饼全部捏碎，然后开始一个劲地往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