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期时想起了不堪的回忆，愣怔道：“这个背影啊，轮廓啊，咱先不说。气质呢，隔太远感受不到，也不好评论。至于声线，距离她点评过去那么久了，久到我都拼凑不起来一点儿了。但就她凡尔赛的经历来说，肯定不是一般人。暂且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暂且？”

周煜鹏不服气：“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好吧？你再看。”

他手一偏，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这两个相邻的，戴鸭舌帽的女评委和戴墨镜的男评委。他们来自势均力敌的两大学院，在个人风格上不存在竞争，但听说两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在这批选手里挑自己的预备学员。”

汤期时更觉得离谱了：“我们又不是专业的音乐学院，参赛的也不是系统学过音乐的，在我们这有什么好选的？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系统科班出身有科班出身的优势，但也有不少被学习耽误了的好苗子，他们就是想来捡漏的。就像各种面向素人举办的歌手、选秀比赛，高手在民间，没听过吗？”

周煜鹏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还有边上那个话不多，喜欢低头喝茶的男评委，注意到没有，他台前一直放着一把折扇，但从来没见他扇过。”

汤期时揣测道：“带了扇子又不扇，八成是拿来凹造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煜鹏难得认同了一回：“他是个研究古风的，作词编曲都是一把好手，每次参赛都会随身戴一柄折扇。有人拍了他打开折扇的照片，我发现每次扇子上写的字都不一样，有写‘警世恒言’的，有写‘醒世通言’的，有写‘大梦三生’的，写什么的都有。”

“做作。”汤期时摇摇头，一副很看不上这种作派的样子。

周煜鹏故作高深地说：“但一般高人都是有些怪癖的，这个你听过没有？”

“你怎么证明他是有怪癖的高人，不是在做作？”汤期时正色道。

“他，人狠话不多，”周煜鹏顿了顿道：“拿奖拿到手软。我市你能说得上名字的音乐奖项，他都拿过，好多甚至蝉联。”

“啧，姑且算他是个狠人。”汤期时咂舌道。

听了这许多，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评委都背对着观众，你是怎么分辨谁是谁的？”

他合理怀疑周煜鹏是在随心所欲，信口开河，指到哪个算哪个，想到什么说什么，估计再让他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他都会说错。

周煜鹏一脸的嫌弃，当然，嫌弃的是汤期时这个身为“马杀拉弟”（全称：为司马昭章杀破头的头号忠实拉风迷弟）的智商。

“他们我可是一个个都研究过，当然是能把人脸和名字对上号的。他们现在是背对着我们，但入场的时候人不多，我当时暂时坐在前排认真看过。刚才，当然是根据他们穿的衣服、造型特点来判断的啦。”

汤期时后知后觉，恍然：“原来是这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你记忆力这么好，怎么迂回了这半天，还没说出个关于章淼的一二三四？”

周煜鹏语塞。

“你听我铺垫啊……”

汤期时的眼睛像能冒出火来。

周煜鹏感到一阵逼仄：“刚才说到，章淼用自己的努力收获了评委们的认可。记得，她没有多余的舞台设计，只是安静地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歌，但就是那首歌俘虏了一众评委。对，是这样，没错。”

他刚舒一口气，就听司马昭章抬起头，说：“其实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比如那首歌的名字叫《遇光》，她还稍作了改编，高潮段重复了三遍，结尾加了哼唱旋律。”

最后，还说了一句：“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你说你吊汤匙这么久……是不是眼红我有铁粉迷弟，但是你没有啊？”

“开开，开……开玩笑，我眼红你？”周煜鹏不认输地据理力争：“谁说我没有粉丝啦，我粉丝他，他……”

“他在哪儿？”司马昭章笑意连连。

周煜鹏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他还没出生。”

很快找补道：“不过我预估快了。”

司马昭章存心打趣他：“噢，那按你的预估，你粉丝是男的还是女的？”

“可能……是个女粉吧……”周煜鹏羞涩地说。

“噗……”汤期时不礼貌地笑喷了，引得周煜鹏瞪了他一眼。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国王的女儿要出生了。”司马昭章憋笑憋得两边腮帮鼓起。

汤期时和司马昭章对视一眼，也开始笑。

周煜鹏既迷惑又尴尬，因为自己似乎成了他人眼中的笑话，但他仍不明所以，看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这样吧，我把我多余的智商分你一点。”汤期时慷慨为周煜鹏解释道：“这是个梗。你想，国王的孩子都还没生出来，他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国王的女儿，要出生了……

周煜鹏终于意会了他们的笑点。

所以这个梗是针对他的。

“我就预言了怎么了？你们别笑，等着看吧，七天之内，必会出现一个我的女粉。”周煜鹏争的就是一口气。

司马昭章怕他说大话不留余地，到时候打脸不好看，索性给他放宽了时限：“别介，别七天之内，我给你添个零。七十天之内，不，八十一天，不，一百天之内，能达成这个目标我都甘拜下风。”

汤期时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司马昭章说在时间上加个零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什么，但说到延长到八十一天，他就有些憋不住了。

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这是要修炼，立地成佛吗？

他小心翼翼地觑一眼周煜鹏，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你看不起谁呢，说七天就七天，一周为限，定下，不改了。高汤为证。”周煜鹏拿出说一不二的气魄。

汤期时张口，张了又合上。

心想，这“高汤”叫得还挺顺嘴，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想当这个见证人啊。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甲乙双方撕破脸，背锅的都是担保人，见证者也一样。

看来，他有必要转移话题：“原来章淼淘汰赛上唱的是《遇光》啊。”

说到这，周煜鹏想起来，还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因为其实他并不记得章淼唱了什么，只是根据她透明体的特质胡诌了几句，猜想以她的性格，不会作过于繁复的设计，才说她只是安静地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歌。

有了司马的印证，果不其然，他猜对了。

他知道《遇光》这个信息的时间，其实和汤期时一样。

“胆子够大的。”

因为重点信息都被司马说了，包括改编的地方，所以他也说不出什么新意了，便点评了一句：“淘汰赛的人更多，敢纯唱歌就上台，还入围了决赛，厉害。”

司马昭章翻看着赛事摘记本，说：“纯声舞台的话，章淼并不是个例，淘汰赛上也有很多选手没有舞台设计，就拿我们班来说，岳晗也是凭纯声演绎入围决赛的。”

“岳晗。”汤期时意识到重点：“那章淼和岳晗选曲的风格怎么样？”

“接近。”司马昭章客观地说。

汤期时惊讶道：“一个班的，风格类似，那岂不是妥妥的竞争对手？”

司马昭章点头。

“那，你看好谁？”

“不好说。”

司马招章说得依旧客观，因为决赛场上无弱兵，实力固然重要，心态也不可或缺，还要看心理素质、临场发挥，还有很多不可确定因素，像是身体状态，评委偏好等等。

任谁都没有办法轻易地下结论，决定一名选手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