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骑驴头前带路，颜小妞骑高头大马紧随其后，柳白还颇没风度的将行李都塞给了颜小妞，一身轻松……

云城是座大城，其规格不说冠绝天下，可在小小燕国却也算是头筹，气派非常，可此刻街上却是空无一人，诺大的街道更显荒凉，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寻常里坐在街上插科打诨的疲懒汉子们也失了踪迹。

柳白却觉得这般天气也有些好处，至少不用再费口舌向人解释……

“胡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云城城墙之上，酒铺老板追着胡老板问到。

胡老板显然是不耐烦了回口便骂道:“老子骗你干甚？他娘的，柳白要走我还能高兴不成。”

往常与胡老板最不对路数的酒铺老板，此是却像丢了魂魄一般，也不在乎胡胖子的污言秽语，抬头问到:“你没劝劝柳白，他当真舍得咱大家伙，舍得俺家那些好酒？”

胡老板摆着臭脸，也不回话，往常里最会做人，好似脸上天生挂笑的胡老板脸色阴沉的吓人，他不好意思在柳白脸前漏出不舍，可在这些人面前却是没了顾及。

城墙上不止这二人，往日在酒楼里听柳白说书的主顾们也都来了，面带悲切，四年不长，却也不短，谁人没受过柳白恩惠，若不是柳白，他们现在还与一十二山的人打生打死，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打仗便人人皆兵说不清谁能活着回来，那能这般享福？

云城里的人最是有良心，否则哪有人真会日日去哪听书，柳白说的再好，可故事也就那么几个，这些年里最少的也听了三遍有余，这是云城人在还恩……

“都他娘给老子起来，做那小女儿态给谁看，让你们过来送别，又不是让你们奔丧，那几个流猫尿的给老子憋回去。”胡老板又好似回到了早些年间，又成了阵前冲杀的那个将领，虽不通武艺但凭那股子胆气也是吓人的厉害。

其余人也是强打起了笑脸，不是碍于胡胖子，而是实在不想在柳白面前失了面子。

可胡老板自己却是没有把那熟练的入骨的笑脸带上，他不似其余人对柳白只是心怀感恩，他早已把柳白当成了第二个儿子，别人都不清楚柳白来路，只知道是他胡老板捡回来的，可胡老板却是忘不了那几乎死去的人儿与那忠义的马儿，是何等的骇人。

四年前胡老板还是个健壮汉子，没那身肥膘拖着，与往常一般山下巡逻，没发现甚子探子，却见到一匹倒在血泊里的紫马和一个昏死过去的少年郎，人常说畜生可通灵，胡老板那时才是信了的，紫马身上刀伤七处，箭伤不下十处，血涌如泉，可它还是睁着眼睛舔舐着身旁少年郎脸上血渍，看了一眼胡老板又看了看少年郎这才咽过气去……

胡老板看着路上出神，泪水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柳白你看。”颜小妞一伸手指指城墙，唤了声身旁低头前行的柳白。

柳白听见颜小妞呼声，抬头望去，也是一愣，身下阿呆也是驻步。

瞧着站在城头挥手的众人，柳白也是有些不争气，既没有赋诗一首，也没有掉下几滴眼泪，当真是大煞风景。

“各位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都被家中婆娘赶了出来，在这一块晒太阳。”

城头上的人们也是一愣，接着又齐声回到:去你娘的。胡胖子也是乐了起来，心想:万幸没被旁人瞧见自己刚刚丢人模样。

可他流泪流的那么欢，怎可能没人瞧见，只不过大家伙都知晓他心中苦闷，没有揭穿罢了。

柳白一夹驴腹，阿呆又开始前行，不过步子不快“各位，心意我领了，可各位还是快些下来吧？否则中了暑气晚上回家伺候不了婆姨，到时候各位嫂子再埋怨我的不是。”

颜小妞在一旁瞧得感动，可万万没想到柳白居然这般不知羞耻，一下就羞红了脸，心中暗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城墙上那些糙老爷们，可不是颜小妞这般的姑娘，脸皮厚的很叫嚣着要和柳白去青楼里比试比试。

柳白笑骂一声:“去你娘的！”

又一夹阿呆，阿呆便恢复了正常速度，很快便出了城门。

一直不曾发话的胡胖子站起身来喊到:“混小子，记得回家啊！”身后众人也是齐喊到:“混小子，记得回家啊！”

这般声响可是吓坏了山中野兽，惊起了罗雀一片。

胡老板又是拿出一个包袱朝柳白说道:“这是大家一片心意，你也莫要推辞，江湖凶险，咱大家伙可还等你活着回来继续给咱们说书那！”说完便是将包袱扔了下去，也是精准，直直落到柳白手上。

柳白没有打开，也没有道谢，挥挥手便走了，身后颜小妞紧紧跟着……

待柳白走远，城头上的好汉再是撑不下去，都开始掉起了眼泪，有几个硬气汉子不想做这娘们模样，硬是打起了笑脸，可却不知，笑中也带泪……

哭与笑皆是祝福，没甚子两样。

云城外，一土坡，忽的站起一个人来，正是那高瘦汉子——张麻子，此时也是眼中带泪，喜极而泣也。

一十二山里，申甲站在山头，听着城中呼声，也是低吼了几声，吓得身后刚想要饱餐一顿的斑斓老虎转身逃窜，脚下生风。

黑市里，打铁铺，饮茶而醉的周半仙还没醒来，可睡梦里也是流出泪两行，浸湿了眼旁枕，一翻身又用被子掩住，又是嘴角含笑。

柳府门前，受柳白恩惠的小乞儿跪在这里，身旁跟着个俏生生地小姑娘，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再起身把柳白没关的门关上，顺便掏出一把铜锁锁住，再将钥匙掰折，扔进柳府。

旁边的惹人喜爱的小姑娘，闪着漂亮的眸子问到:“哥哥，你这是作甚？”

小乞儿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没说话。

小姑娘生气了，一扭头，把哥哥的手甩了下去，鼓起了腮帮，小脸像极了一个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