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性情刚烈,不肯陪我这老婆子龟缩府中,不肯如我这老婆子一样苟且偷生。若是生在太祖之时,他的成就或许不在八大开国将军之下。”
鲁老太太坐在庄承全的炕边道:“只可惜,他未逢乱世,偏又处在我庄家家道中落之时。以至于要陪着我老婆子低三下四,偏我还想要他学我一样苟且偷生。”
说到此处,鲁老太太双目中已然含泪。
这泪水,倒未必因为庄承武而落。或许,她自责未能完成好老国公在世时将庄家交予她手中的重托。
“承武祖父临死时将承武的父亲交到我的手里,而我未能照顾好承武的父亲,亲身送走了承武父亲的尸体……承武的几个兄长先后继任庄家国公爵位,却又先后各自丧命。我庄鲁氏,一人送走庄家三代五名嫡系。”
她自嘲打大笑:“这是何等的殊荣?庄家历代中,我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若今日承双亡于负阳王府,承武命丧负阳王府,他日我九泉之下,以何面目去见庄老太公?”
她说到此处,冯姨娘和陈姨娘却只能呜呜哭泣。
“承武寿元将近,承文无缘子嗣……庄家如今后继者,便是你庄承全一人了。”
老太太将目光忽然望向庄承全道:“你智慧不如你大姐,天资不如你五哥,只能依靠勤奋,或许可以追赶一二。”
床上的庄承全落泪点头时又听老太太道:“以往我想着镇守京城,保持庄家八大世家位置不变。而今看来,这京城已经成了一座泥潭。它先后耗死我庄家三代人,现下又要将我庄家最后一丝血脉耗尽。”
老太太看向冯姨娘道:“这京城不是个善地……,你听我的,今日一早便带着承全走吧。”
冯姨娘一惊道:“老太太,您要我去哪里?”
“去哪儿都好,离得京城远远地……去个别人认不得你们的去处,好好督促承全,要他不要忘记庄家过往的荣耀。或许百年之后,他纵然不能光宗耀祖,也会生下可以光我庄家门楣的子孙来。”
老太太语气笃定,显然早已有此打算了。
“那,那国公爵位呢?”冯姨娘有些想不开。
若真的一走了之,不但庄家的荣华富贵尽皆没有,而世代相传的爵位也会消失。
这一走,她和庄承全便成了平头寡民,甚至连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承武往负阳王府一行,便得罪了大燕皇室两代皇帝……其实他今日纵是不往负阳王府,京城也再没我庄家的容身之所。”
老太太道:“承武暗里传授承全的功法,看来他早就看透了庄家再京城中的局势。他或许如我一样,早有了赴死之心,所以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承全身上。”
老太太说罢,庄承全的双目里热泪盈眶而出。
他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冷酷无情的五哥竟然会有这许多的心思。
“老祖宗,我要回负阳王府,我要回负阳王府帮五哥。”
庄承全想要起身,却被冯姨娘厉声喝止道:“老太太和承武视你为庄家希望,你不思努力进取,岂能逞匹夫之勇?”
她已经想通了,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远不如儿子的性命重要。况且庄老五‘临走’前传授给自己儿子一个劳什子王者级功法。有此功法,自家儿子再不济也能达到大宗师的境界。
一个大宗师,在大燕帝国里哪里不能去?
“若我们走了,老太太您呢?”冯姨娘望向了鲁老太太。
鲁老太太呵呵一笑道:“谁都走得,唯有我却走不得……我是庄家唯一的一个大宗师,是庄家覆灭前的必死之人。”
“我不能走,我要去负阳王府,去给承武收尸;不能走,我要带着承武的尸体,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去见太子……我要问太子,为何杀我孙儿……”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有人冲了进来喊道:“老太太,负阳王府传消息出来了。”
……
“不用兵器,你不是我的对手!”
刀光不断在黑夜中划破庭院,整个偏殿所在不时响起阵阵雷鸣。
此刻的负阳王府偏殿所在,亭台楼阁早已残破不堪。
庄承武和负阳王的战斗,波及的场面险些没将整个偏殿打的坍塌。
“你躲,你躲,你再躲,你能躲到哪里?”
一边说话,负阳王一边提着方天画戟横砍竖劈。
只见他的刀光之下,庄承武不断倒退。伴随着庄承武的倒退,其脚下的地砖纷纷弹射而起朝着负阳王飞射而去。
在地砖阻挡负阳王追击之时,负阳王又不断用方天画戟格挡或是破断地砖。
这一路走来,两人如同掘地兽一样将整个偏殿所在的地皮狠狠的扒了一个遍。
负阳王越打越怒,他心下一狠,将整个方天画戟灌注玄气狠狠一劈。
这一劈之下,巨大的玄气冲击前方的路障。不单将前面的地面劈出一个深坑,甚而将整个偏殿都拦腰斩断。
看着偌大的房屋如此破败,庄承武飞身而起一跃落在了偏殿的房屋之上。
负阳王提起方天画戟一跃而起,身影直追庄承武在房顶之上前行。
琉璃瓦不断‘啪啪啪’的碎裂,两人越打越快,以至于房屋下看戏的保定和绿裳女子目不暇接。
却听得一声大喝,房顶上的战斗顿时一静。
绿裳女子和保定抬眼望去,只见负阳王的方天画戟已经劈进了庄承武的左肩。却在将要卸下庄承武整个肩膀时,庄承武的右手抓住了方天画戟的戟杆。
“先废了你的胳膊,在斩了你的头颅。”
负阳王杀的兴起,不断催动玄气想要将方天画戟压进庄承武肩膀更深处。
却见庄承武拿着戟杆的右手一发力,整个方天画戟脱手从负阳王的手中甩飞。
方天画戟高高抛起,负阳王连忙从房顶上一跃而起。
就在他将要重新抓回方天画戟之时,却见房顶上的庄承武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喝道:“先被断头的人是你!”
只见庄承武右手用力一拉,负阳王的身体瞬间被扯回了琉璃瓦上。
“找死!”
负阳王一拳朝着庄承武的脑袋上砸去。
‘砰’的一声响,巨大的拳头直接砸中了庄承武的额头,将庄承武整个人从房顶之上掀飞向了三丈深的地面。
‘嗤’
就在庄承武的身体从房顶坠落的片刻时间,只见庄承武的右手中不知何时抓起了一片破碎的琉璃瓦。
琉璃瓦的断口处锋利无比,化作一道寒光抹过了负阳王的喉咙。
一道血线从负阳王的喉咙喷射而出。他瞪大着眼睛摸着喉咙,望向了跌下房顶的庄承武。
而房顶下的庄承武躺在破砖烂瓦之中,一样无力的看着房顶上傲然而立的负阳王。
“我……不服。我要和你,再战……”
他话没说完,喉咙处喷出更长的血注。
伴随着负阳王躺倒在了房顶,王府偏殿处响起了保定的悲声。